传奇水淹淌——刘家场地名考察小记

 

我们带着满腹的疑惑，走访了另一位居住在大堰堤外一座裸露土砖老屋的老者。这位有着银白髭须胡的老人裂开无牙的瘪嘴，笑着说，我曾问过我的老爹，他也说不清白，倒是讲了一些“古”（传说故事）给我们听过。梅鑫泉君或许是曾听到过一二，抢问金龟沉浮是怎么回事？老人捋捋胡须，打开了话匣子，和我们神侃起来。

 

现在水淹淌那片树林里，有一块巨大圆浑的龟状岩石俯卧在杂草丛生的泥土中，在林中放牛的老汉都会坐在上面歇息。抽一袋老旱烟，吞烟吐雾，望着林中的自家的老黄牛，时不时地吆喝几声，阻止靠拢挑衅的同类。也有些顽皮牧童，凭借岩石为障，互相以土块攻击，落得两败俱伤……这块巨石名叫“龟山包”，它就是金龟鼓座的化身。据说原来这尊龟形山石高有数丈余，莫说坐上去，就是爬上去也要费一番力气。曾有一群牧童打赌，谁能一口气跑上龟背，谁便是群童之首，结果无一人获胜。后来无数次大水淹没，砂土淤积，“湖床”逐渐抬高，鼓形土平台不复存在，龟山包只剩下半截龟背与龟首露在泥土之上。老人们说，龟山包之所以还露有一截在外，是因为任有多深的水也淹没不了它，它有灵气，它是万年前的神龟，而且还是个仁义情种。

 

传说，不知何时何代，水淹淌畔有一穷户人家，育有一女，名为秀姑，年方十六、七。闭月羞花，温柔贤淑。可惜富家的胚子穷人的命，没落得个好人家。家中有一瞎眼父亲和年幼的弟弟，母亲难产早逝，一家生计全靠秀姑筹谋料理。常说寒门女子当儿使，别看她是单薄女儿身，却上山砍得柴，下田做得活，入厨做得农家餐，闲暇使得针线活，倒也将家里料理得顺顺溜溜。

 

一日傍晚，夕阳西下，秀姑提着装有粗布衣裳的小木桶，独自来到水淹淌的湖水边。此时的平湖幽静而空灵，晚霞的瑰丽和山之黛色将湖水调出炫目的奇彩，伴随着水面秀姑窈窕的倒影，轻轻地、悠悠地摇晃。秀姑小心迈上湖边那块布满龟纹的岩石，像以往一样蹲在上面用棒槌捶打清洗衣裳。洗完衣裳，秀姑散开挽起的长发，跪在岩石上就着冰洁清凉的湖水，慢慢地梳洗起来。乌黑的长发半遮着红润的脸庞，如水的眸光里含有淡淡的忧郁。豆蔻年华，情愫早已悄然而至。秀姑正当婚嫁时，却不忍丢下家中老小，多少亲事都被耽误，思春少女只有黯然心伤，泪珠滴落在水面上，荡起微微涟漪。

 

这时，一条盈尺的金色鲤鱼从水中跃起，不偏不倚地落在秀姑的怀里。秀姑见了破涕而笑，见金鲤鲜活可爱，忙将其带回家中。小弟嘴馋嚷着要吃鱼肉，秀姑就是不肯，她把金鲤放养在盛满清水的木盆里。这天夜里，秀姑做了个甜蜜的梦，大花轿里头戴凤冠红盖头、身着新娘锦衣的她，忍不住揭开红盖头，偷偷从轿帘缝里往外瞧，走在前面骑着白马的新郎官，就像一个披红挂彩的状元郎。秀姑幸福地笑了，而且笑出了声。当她睁开眼睛时，天早已大亮，顽皮的幼弟正用小手指儿挠着她的脚心。

 

秀姑去看那条金色鲤鱼，大木盆里空空的，金鲤不翼而飞。秀姑着了急，四处寻找，这倒不是因为少了美食，而是她觉得金鲤有灵气，想将它送回水淹淌湖水中。金鲤没找着，家里却出了些怪事，水缸里装满了水；木桶里盛满了米；后墙屋檐下堆满了柴草；就连父亲失明的眼睛也能见天日了……一家人喜出望外，却又有些不安和害怕。秀姑感到事出蹊跷，难道是金鲤所为？于是，她来到湖边跪在岩石上，闭上双眼默默祈祷，感谢金鲤的大恩大德。

 

原来，金鲤就是金龟所变幻。每次看着来湖边浣衣的秀姑那忧郁的神情时，金龟总是会感应到姑娘的心思。饱尝孤独的金龟居然动了怜悯之心，想帮助秀姑，于是化身金鲤前往秀姑家看个究竟。秀姑家的困境和她对父亲的孝顺深深打动了金龟，便为秀姑做了那些事情。从那以后，一位身着金色锦袍的少年常常出现在秀姑睡梦中，俩人携手飘游在水淹淌湖面的碧波之上，两情相悦，爱意绵绵。

 

一年过去，媒婆踏破了秀姑的家门槛，可秀姑就是不答应。她已经情有所钟，心有所属，梦中情郎才是她的所爱。金龟也和秀姑一样深深地沉湎在虚幻的爱河之中，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异类水族，是千年神龟，人神不能通婚合体，此乃神界戒律天条。直到有一日，一群不知名的黑色怪鸟袭击了秀姑，金龟这才如梦初醒——怪鸟是龙子留下监视金龟的暗桩。那天，秀姑照常到湖边岩石上洗衣裳，忽觉龟状岩石在缓缓移动，一时惊慌失措。正欲离开岩石，突然从不远处的一片幽林中冲出一群乌黑的怪鸟，骤然朝秀姑迎面扑来。秀姑惊恐万分，一不留神失足落入湖里，眼看将被湖水吞没，忽有一股浮力将其托起。只见一条丈余长的金甲鲤鱼驮着秀姑，在湖面上冲浪急驶，鱼尾猛力激起冲天水柱，这才击退了那群怪鸟。金鲤将秀姑送岩石边，弯曲身子用鱼尾搀扶她上岸，秀姑正当道谢，却瞬间消失了金鲤的踪影。这事过后，金龟十分不安，他意识到自己与秀姑的梦幻之恋绝无结果。更让他担心的是，一旦他被神界处罚，很可能会祸及秀姑，因此，他不得不为秀姑着想，决定忍痛终止与秀姑的恋情。他还记得数千年前南海龙子的许诺，只盼望玉帝下旨干湖，早日回归南海水族。

 

谁知天庭的玉帝，为女儿七公主私自下凡与董永婚配一事，已焦头烂额，心烦意乱，哪还记得曾下旨水淹铜鼓坪之事？南海龙宫里的龙爷们自然乐得逍遥自在，龙少爷更是将它许诺金龟回归南海一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年复一年，水淹淌的湖水越积越深，湖面越扩越大，淹没了四周所有的农田，眼看就要淹没坡地上的农家土屋。乡亲们慌了神，全村老少跪在湖边烧香叩拜，祈求神灵保佑。人们在湖边跪拜了三天三夜，湖水依然不见消退。此时，那群幽灵一般的乌黑怪鸟，再次聚集在人群中的秀姑的头顶上空，呈圆形将秀姑团团罩住。头鸟口出人语，叫道：秀姑、快投湖！秀姑，快投湖！人群轰然散开，原来秀姑是怪！深山里的人都信迷信，在一阵鼓噪声中，秀美端庄的秀姑在他们眼里瞬间成了丑陋的妖婆。看来不将秀姑投湖祭神湖水不会消退，愚昧自私的人们开始躁动起来，并向秀姑步步逼近。就在此时，湖边的那块巨大的龟纹岩石，突然缓缓离开岸边向湖心移去，龟纹岩石所在的地方显现出一个方圆数丈的地陷天坑。顿时，湖水掀起巨浪汹涌而来，顺坑洞跌落倾泻，水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群乌黑怪鸟都被卷入其中。不知过去了多少天，水淹淌的湖水全部消失了，放眼看去一片狼籍，那块龟纹岩石出现在遍布淤泥的“淌”中央，高傲地盘踞在那里，像一座浑然天成的龟山。

 

金龟为救秀姑，胆敢私自泄洪，被玉帝收去法力贬为顽石，永囚水淹淌。痴情的秀姑为报金龟情谊恩德，变成一棵杜鹃立于山坡之上，与龟山遥遥相望，世世相守。

 

这一景观后来被一位路过此地的云游方士发现，掐指算得因果，甚为感动，便搭建茅庐留居此地，直至仙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