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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散文】怀 念——张中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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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2-7-16 10:49:55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怀   念

张中伟


清明又至,慎终追远。追忆岳父母,哀思无限。


岳父傅纯美(字善卿),生于1911年3月24日,卒于1994年腊月11日,享年84岁;岳母谈桂秀,生于1914年4月18日,卒于2001年腊月初6,享年87岁。


我于1973年初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担任大队治保主任,兼做新闻报道和文艺宣传工作,于1975年秋被推荐到华师中文系学习,妻也于1978年春来到湖医护校读书。1978年秋我毕业后被分配到原省乡镇企业局工作,1979年国庆节我们开始交往,随后逐步确立了恋爱关系。当年腊月底我们乘火车回家过年,先到我家然后再到她家。


我们两家同属当时的麻水公社,相距约有10来里。妻家在一个小山冲,进门只见一屋子人正围着火坑烤火,一位瘦弱的老头端坐在火坑边的草窝里,我想他就是岳父。当妻介绍我时,他只“嗯”了一声,只管闷着头抽旱烟,吃饭时也不甚言语,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妻事后解释说,父亲思想传统、家教很严,认为她谈了男朋友而未经他同意,且妻回家前也未告诉他,而只是打电话让二姐转告,“没把他当人”;另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应先到他家,或各回各家,而不应先到男家。饭后我因累睡得早,估计夜里妻向父亲撒娇,还发了小脾气,再加上众亲友也从中说合,总之次日早起他就以礼相待、判若两人,不仅给我笑脸,喊我“相公”,而且给我装烟、筛茶,吃饭时拣菜。直到15年后岳父过世,他和我从未起过矛盾。记得1988年“双抢”时我回乡公干后去看望岳父母,晚上在门口稻场上吃饭、洗澡,天热难耐,蚊叮虫咬,岳父便点燃艾蒿熏蚊虫,又用大蒲扇不停地给我扇风降温驱蚊。


岳父兄妹5人,他老大,2弟2妹。抗战时期,国民党“2丁(子)抽1、3丁抽2”抓壮丁,父母便让两个兄弟去当兵。谁知他俩去后音讯全无、一去不返。改革开放后大陆与台湾实行“三通”后,附近有不少台湾老兵陆续回乡省亲,大都给亲友们带回彩电冰箱、金银首饰。我曾同岳父说笑,要是2个叔父还健在并回乡探亲或定居该多好啊,保不准连我都有礼物。岳父听后摆摆手说:“早就死了,不会有这笔事啦!”我也曾多次同他开玩笑,说“当年贺龙在松滋闹革命,怎么不跟他走呢,那现在就是老革命了,我们也沾点光啊!”岳父听后总是笑说:“那可是将脑壳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多半早就死了!”当然,他若是老革命,我也当不成他女婿。


妻常说,父亲的身世、命运堪称坎坷甚至悲惨:自幼体弱多病,年轻时父亲早逝,前后娶了3位夫人,前2位均因病或难产而死,7个子女全部夭折,后同岳母成家后共养育了3女:大女名良珍,在家招赘,大姐夫名周全(2020年已故),共育有3子3女,在乡务农,生活美满,孙辈4男5女;2女名良泰,担任过县实验小学校长、县机关幼儿园书记、园长,2姐夫名王云樵(2014年已故),历任区委书记和县科委、县总工会、县供销社负责人,共育有3女,孙辈4男;妻为幺女,名良慧,毕业后一直在湖北医科大学(现为武大医学部)工作,曾任党政办副主任、主任多年,我们于1981年底结婚,次年10月女儿张晶晶出生,于2000年秋高二时公派到新加坡留学,从南洋理工大学硕士毕业后留校工作,女婿许师鸣为马来西亚华裔、女儿同学,于2009年3月结婚,现育有2子。岳父终生的遗憾,就是膝下无子,于是认了对门的王文亮为干儿子。说起文亮哥和世英嫂对岳父母的好,在有些方面超过了我们,甚至在岳父去世后文亮哥还亲自为他洗澡、更衣。


为写此文,我向妻作“采访”,问她对父亲的评价,她边看正在热播的电视剧《人世间》边说:“像周志刚,是个好男人,负责任、有担当、讲义气,但有大男子主义。”岳父在当地是个能人,也是名人。别看他弱不禁风、其貌不扬,但他读过私塾,会看书、写字、算账,会染匠手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足迹远到长阳、五峰甚至恩施、利川。也许是历经磨难、饱经沧桑,造就了岳父吃苦耐劳、争强好胜的性格,这一点在妻和2姐身上得到传承并发扬光大。我们夫妻、2姐夫妇常有矛盾,但岳父只说女儿,从不说我们。岳父为人讲义气、很豪爽,舍钱财、多朋友。但凡亲们有事,都会不遗余力、倾囊相助。谁家扯皮拉筋,也会出面调解,因他德高望重,众皆服他。十乡八里,但凡说起“善卿大爹”,凡乎无人不知,这其中也不排除有女与婿的效应,但主要的还是他自身人品好、威望高。他老后爱打牌,听妻说每每看到老友从门口走过,就会说:“来来来,摸两盘!”然后就对岳母发号施令:“婆婆,把腊肉切一块,炖缽炉子架起,再把香肠烘两节啊!”如果不够吃再往火锅里下青菜,就又喊岳母:“婆婆啊,没油水了,再把猪油板一坨啊!”听妻说为这事岳母没少埋怨岳父,这时岳父就会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抱小面”。我也曾多次陪岳父打牌,当然输了就白输,赢了要“退皮”。听说他晚年中风后,左手动不了,居然用右手把牌插在装沙的升子里照打不误。


说来见笑,岳父不仅身材、脸型甚至头顶,都与晚年蒋介石既形似且有几分神似,只可惜他水平有限,更未受过专业表演训练,否则成为影视剧中比较出色的蒋介石特型演员,也未可知。


忆及父亲对女儿的教育,妻说,打小父亲就对她们传承家风、严格家教,经常用他熟记的一些格言警句教育女儿们如何安身立命、做人做事,据二姐转发给我她记录收藏的2页笔记,如“子不教,父之过”;“三人行,必有吾师”;“只有学而知之,没有生而知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宁可想说,不要抢说”;“积小钱,办大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要实心,火要空心”;“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金钱如粪土,脸面值千金”;“朋友千个不为多,冤家半个在不着”;“不惹事,不怕事,逼急了兔子也咬人,是老虎也咬它一口”;“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一生穷”;“金子不爱别人的黄,银子不爱别人的白”等等,都是教化人的金玉良言。


我们婚后,岳父曾来玩过上10次,其中最难忘的是1989年6月4日,头天二姐打电话让我次日下午3时到汉口航空路车站去接岳父,谁知当日晨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六四事件”,武汉大量不明真相的学生游行示威、阻断交通,我只好约上姨侄婿陈连生骑自行车去接。到车站才知去晚了,可我们找遍车站并未见人,不禁焦急万分!当时分析,公交中断,岳父必然行走不远,就会找旅店住下再说。于是我们找遍了车站周边及武圣路沿途数以10计的旅社客栈,均一无所获。我们只好回家,大家认为大海捞针,无从找起,只好明天再说。是夜无眠。次日刚上班打算请假去找,妻便来电话说岳父已找到她,自然喜出望外。原来,岳父到站后未见人,以为我不去接了,也不知我们电话号码,好在他见多识广,打听到公交虽停但轮渡未停,遂找细绳将所带物品连成褡裢搭在肩上,走街串巷、边走边问,步行10多里到汉江王家巷坐轮渡过江,再经司门口沿民主路走5、6里到胭脂路口,可怜褡裢把肩上的皮都磨破了!天黑,又热,饥渴难耐,一打听到湖医还远,他实在走不动了,只好找路边店家说好话,把东西寄放下后,又走了2个来小时来到湖医学生宿舍,好在被1名热心的学生留宿,次日上班并把他送到妻子的办公室,然后父女便到商店取了寄存的物品,自是千恩万谢!这次他住了近3个月,我们也陪他访友、赏景、打牌,上班后他就坐在晾台上有滋有味地看女儿的《西游记》连环画册。


至于岳母,妻的评价是“任劳任怨、善良勇敢(二姐夫妇因忙于工作,3个女儿小时候都曾长期放在乡下由岳父母照护,3个女儿都曾落水,都是岳母奋不顾身救起)、夫唱妇随、贤妻良母”。处于封建社会,她自然没读书,自然裹小脚。但岳母的勤劳、能干、贤惠,一切唯夫是从、一切以女为重,在家族中可说是有口皆碑!岳母身体健硕,几乎包揽了全部家务,70多岁遇到停水而我们又不在家时,她居然能到1楼用桶提水,一口气上5楼,这连我都难做到,妻就更别提了!每次分别时,岳母都很淡然,倒是岳父婆婆妈妈的,总是拉着我的手不放,眼泪汪汪地说:“相公啊,我们见一回少一回,不知今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们啊?”那时我们年轻,还体会不到老人的心情,可转眼我们也已老了,不禁感同身受!


每每念及岳父母,一股愧疚、自责之情就会油然而生。早年我们工作忙、收入低、负担重,也不懂事,很少孝敬他们,即使在我们家也大都是粗茶淡饭。晚年他们生病卧床,多亏了大姐、二姐不厌其烦、精心照护。而我们因远在武汉,再加上忙于工作,也没能帮助求医问诊、床前服侍,总想着日子还长,等以后再弥补。可“子欲养,而亲不待”,等我们有闲了,也有钱了,老人却早就离我们远去了,而留给我们的则是无尽的思念和愧悔。最使我不能释怀、自谅的是,岳父去世时,我正在北京开会,无法赶回老家奔丧,未能见他最后一面!


敬爱的岳父岳母,你们在天堂还好吗?

 

              2022年4月5日(清明节)

 

张中伟,松滋市王家桥镇围岭村人,省总工会原纪检组长、巡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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