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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小说】那个年代发生的故事--余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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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5 18:10:00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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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和我及孙根的家,就住在这胡家场的水渠边上。渠梗上杂草丛生,野花烂漫,渠中水清见底,鱼儿穿梭奔忙。我们三家祖祖辈辈就住在这儿,相互依存,比亲戚还亲;尤其是梨花和孙根两家,还准备联姻呢。

       七十年代末叶,农村经济虽然有些起色,但仍没有活力。农民经营单一,收入微薄,城乡差别很大,对城市的向往是每个农民的梦,尤其是年青人。我父亲当时在基层供销社当炊事员,按照政策,我顺理成章接了班,被分配在县中药材公司工作。孙根家三代务农,社会上也没什么关系,别无选择。梨花家虽无背景,但梨花的心气儿高,一心想要冲出“农门”,闯出个样儿来,彻底改变家庭窘况。

       梨花的家庭状况十分特殊:父母体弱多病,哥哥轻微智障,全家人种十来亩水旱田。口朝黄土背朝天 ,一年忙到头,只能糊个口。这一年,夏旱连秋旱,收成锐减,交了公粮,所剩无已。全家人心焦火燎,愁断寸肠。此时的梨花心如刀绞,于是心一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不顾一切的冲出了门外。待父母赶到门外时,梨花已消失在风雪中。                                                                     

       那天见到梨花时,几乎把我吓得个半死。只见她浑身是雪,头发眉毛结成冰珠儿,说话直打哆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暖和,梨花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姐,我的命为什么这苦?”接着把家里的情况叙说了一番。听罢,不由得叫人心酸,我说:“这可怎么办?”梨花望着我,似乎胸有成竹,十分干脆地说:“第一打工,第二嫁人”。“哎呀呀,你想得倒简单,现在各单位都不准私招乱雇,再说你想嫁到城市里来,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城市和农村隔着一条天河——农村户口”。听我这么说,梨花不以为然,脸上虽然有点儿木纳,但显得很淡定,反问我说:“你说我该咋办?”我没有过多考虑就脱口而说:“打回老家去,就地‘闹革命’。”

“宁做城里鬼,不作乡下人。”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梨花,心里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无奈地说:“如不嫌弃,就在我这里呆着吧”。              


2


        我县处于鄂西山区边陲。县城依山傍水,风光秀丽。一条狭窄的老街随山麓蜿蜒,街上绿树成荫。商铺的霓虹灯交相辉映,变幻莫测。她既显现了现代社会的气息,也透视着古典文明的风韵。

        梨花虽然来到县城,仍然保留着农村时的衣着打扮:花棉袄、绿军裤、绒布鞋。俨然像一位地道的村妇联主任。那个年代都是这样子嘛!不然就不是革命派。梨花虽然穿着一般,家景贫寒,但在大自然的沐浴下,从农家出来的女孩子,显得格外的清纯——稚嫩脸儿红扑扑的,眼里透着羞色和困惑,双辫随着脑袋的晃动而翘首。在老家时,我常讥笑她,只有公主容颜,没有富贵命运。

        有一天晚饭后,梨花惊喜地告诉我,她找到工作啦!我问她,在哪儿?她说在民主路和共青路的交叉处。我问是什么铺面?她说是个卖布的老大娘,摆的一个小摊子。我说是不是姓林?她连忙说,是是是。我告诉她,卖布的林大娘就是我们公司刘山的妈。在刘山接班不久,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有残疾不能务农,经有关方面许可,照顾她来城里做点小生意,她在乡下时就开小卖部,在经商方面很有经验。我想了想又说,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由于梨花的参与,林大娘布摊子的生意逐渐火爆起来,民主路与共青路的交汇处也显得热闹非凡。

         林大娘为人心底善良,热心快肠。对梨花格外好。不仅手把手教她商品知识、剪裁技求、心算秘籍等等,还积极给她物色对象。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梨花的经商能力大有长进,但在处对象方面却十分不顺。

      介绍的第一个对象,是生活公司杨总的儿子。杨总出道就经商,常年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待人处事彬彬有礼,虽已五十开外,仍然显得十分潇洒。他儿子和杨总相较,反差特别大:眼斜嘴歪,个子矮小,说话口齿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是小儿麻痹症的后遗症。但为人老老实实,是单位锅炉房的正式工。两个孩子见面后,都表示同意。我想,梨花一定是违心的,要反悔应当是梨花。没想到,三天后,男方突然变卦,给林大娘带口信说,一切都好,就是将来有了小孩,户口不能在城市上册。听罢口信,一贯温文尔雅的林大娘,竟然破口大骂:你杨胜是个什么东西!你嫌我姑娘是农村户口,老子还瞧不起你的龟儿子……林大娘骂道伤心处,泪水流了下来,但她马上擦干了泪水,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松松地说,梨梨,咱们年轻,生得好看,何愁找不到婆家。望着热心快肠的林大娘,梨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林大娘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又托人介绍了个工人老大哥。这个工人老大哥胖墩墩的,长相也不咋地,三十啷当岁。不知何缘由,新近离婚。林大娘把两人的情况一比对,充满了信心,觉得把握十足。万万没有想到,介绍人的话还没说完,工人老大哥的头就摇得象“货郎鼓”。

      可怜的林老娘啊,您那里知道,在那个不太进步的年代,“农村户口”,就象唐僧手中的紧箍咒,紧紧地捆绑着农村人的手脚,征兵、招工有一定的限制,城乡通婚似乎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面对残酷的现实,林大娘的精神几乎快要崩溃了,觉得自己无能,连这点子事都办不好,人家梨花本来就好好的,是我把她抬起来跌了一跤。内心懊悔不已,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成天唉声叹气,人也瘦了一大圈。有一天,儿子刘山出差回家,见母亲脸色蜡黄,精神憔悴,大吃一惊,以为她病了,便问:“妈,您是不是病了?”林大娘若无其事地说:“我吃得喝得,能有什么病。”不论林大娘如何解释,刘山就是不信,在万般无赖的情况下,林大娘才将给梨花介绍对象的事和盘托出。听了老娘的叙述,刘山心疼极了,说,都这把年纪了,为别人操哪门子瞎心!你儿子就在眼前,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一席话说得林大娘惊愕不已,两眼直发光。


3


       刘山和梨花的婚后生活是很幸福的。特别是梨花,进城的美梦终于得已实现,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她常常睡着了都笑醒。有一天晚上翻云覆雨后,她依偎在刘山的怀里,轻声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娶我?”“因这你长得年轻漂亮。”刘山的回话,梨花不觉得十分满意,但一想刘山能娶自已就不错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一家三口,刘山上班,林大娘和梨花卖布,生活过得非常安逸。一年后,添丁加口,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为这个家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企业改革势如破竹。刘山的工龄买断了,变成了一个自由人。一无文凭,二无技求,三无体力,找工作四处碰壁,整天在家喝闷酒,打牌,动不动就发脾气。其先,大家还可以理解。长此以往,可就不是办法了。林大娘和梨花反复跟他做工作,他就会吼出两句话:要想办法你们想,要想出去你们走。林大娘和梨花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正在这关键时候,娘家的爹妈来电话,说弟弟明年正月订婚,需要彩礼钱两万元。梨花弟弟是个残疾人,订一门亲事不容易。面对这一切,梨花感觉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梨花来到我宿舍,对我诉说了以上情况,要我帮她出点子想办法。我说你自己是怎样想的?她说,我还能怎样想,婆婆要照看孙子,刘山象打了败仗的残兵,一蹶不振。还有我娘家的一摊子事。这不明摆着,外出挣钱,非我不可。我说,你还是征求一下刘山的意见吧。她说,他吧,死人一个,磨盘都压不出一句话。

       随着打工浪潮,梨花毅然地走出了家门。


4


大约在半年以后,我回了趟胡家场。当我快要到家时,眼前豁然一亮,梨花家的旧房子业已翻修,焕然一新,大门上的对联栩栩如生。一进家,我就向母亲打听梨花家的情况。母亲显得很是神秘,把我拉到内房里,小声地说:“梨花在南边弄了不少的钱了,房屋翻修,弟弟结婚,大约用了几万块呢。”我若无其事的说:“哦。”

刘山和我都是住在公司宿舍,早不见晚见。凭我们女人的直觉和观察,近段时间,刘山无论在哪方面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衣着讲究,件件名牌;好烟好酒,出手阔绰;年轻的女孩子像换走马灯似的。作为单位曾经的同事,妻子的闺密,我曾提醒过他,要他注意些。他总是嗤之以鼻:“哼!我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你没看见吧。”我愕然了。

        仅仅几个月时间,梨花就挣回来不少的钱。 是打工,经商,还是当二奶?对大家来说还是一个迷。刘山为什么当着我的面说他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难不成……


5


说来也巧,最近,因事去了一趟惠州。在惠东大酒店登记入住时,不经意碰着了梨花,对视片刻之后,我俩同时“哦”地一下叫出了声。我喊:“梨花!”她喊:“桃花!”两人同时上前,紧紧抱住对方。偶尔相遇,欣喜异常。

两个人一次吃了一顿饭,饭后对我讲述了她初来惠州的打工经历。她说, 随着南下打工浪潮,糊里糊涂被卷到了惠州市。 那天,到达惠州时,已是掌灯时分。蒙蒙细雨在白炽的路灯下飘浮,空气中弥满着强烈的鱼腥味,使人感到一阵昏眩,想吐而吐不出来。朦胧之中我住进了一家小旅店,那是惠州第一夜。第二天醒来,站在窗前眺望,红彤彤的太阳从湛蓝色的海面冉冉升起。一只只的渔船向深海里驶去,波光粼粼。多么恢弘的画卷啦!令人陶醉!但本小姐没有心情去领略。                                                                    

我所住的旅店老板是个老女人,姓金,红唇金牙波浪似的卷发,都五十岁的徐老半娘了,不嫩非要装嫩。满脸的微笑,显得虚伪和做作。她见我沉默寡言,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关心地问,是不是遇到了困难,需要我帮忙?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千里之外的海滨城市,人生地不熟,她那热情面孔对我很有诱惑力,我没有丝丝的戒备,便将我的情况托盘说出。

金老太介绍我的第一份事,就是“接待”工作。她说,工作体面、轻松、愉快。一年下来,少说也得挣上十多万。我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对于一个尚未出过远门的乡下女子,那可是遇上财神爷了,恨不得就地跪下来,给金老太磕一百个响头。

当天晚上,在金老太的引领下,我们来到海边的一条街上。这条街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残檐断壁,墙面灰暗,街面狭窄,凸凹不平,小肠般的街道弯弯曲曲。街巷里没有一处路灯,如果说还有一丝光亮的话,那都是从大小不同的窗子里挤兑出来的绿豆色的“鬼火”。我发现所有的大门边都依偎着一到两个年轻的女郎,她们一个个浓妆艳服,花枝招展,只要是单身男性路过,就会乱抛眉眼。心想,这该不是红灯区吧?在不经意中,金老太把我领进了一间屋子里,金老太和里面的老板咕噜一阵子,指着老板介绍说,这位就是金老板,接着又指着我,对金经理说,她就是我跟你介绍来的梨花,梨花生得俊,嘴乖手巧,是个好苗苗,多多栽培。说完,金老太在金经理手中接过一包东西就匆匆地走了。金老太走后,金经理显得更加热情,满脸堆笑对我说,先在办公室当主任,熟悉熟悉情况,怎么样?我忙推辞说,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不懂当地话,不行。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儿,进来了一位头戴尖顶斗笠,身穿海南短袖衫,脚穿拖鞋的中年男人。金经理一见,满脸生辉,赶忙伸出双手,把客人紧紧握住,说,好久不见,稀客稀客,今天心情如何,想不想玩玩?在他们对话的当口,我用余光瞄了一下客人:刮弧脸,豆鸡眼,干柴般的身架,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海鱼味道。面对金经理异乎寻常的热情,客人显得有点儿烦闷,没精打采的样子,似乎有一点儿勉强,说,找个厅歇歇吧。话毕,便一头钻进了凤凰厅。客人进厅后,金经理连连对我努嘴,意思是要我进去相陪。我佯装不知。金经理一时急了,说,梨花,佘总是我们的常客,有钱有势,人也不错。你不是要熟悉吗,是个很好的机会。老实说,对于金经理的“好心”劝慰,我半句也没听进去。正在犹豫时,手不由自主地触摸到干瘪的荷包,两家老小都焦急地等着用钱呢。人是英雄钱是胆,没钱,什么也不是。

佘总进门时,一副倦容,无精打采,病殃殃的样子。当我一脚跨进凤凰厅,他像吸了吗啡似的,精神焕发,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嘴里咕噜着:好嫩,好新鲜啦……广东人一高兴,说话时总喜欢把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拖得老长。我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端茶递水,调好音箱的音量,正准备把麦克风递过去时,金总突然从后面把我紧紧地抱住。当时,我几乎快要窒息,感到莫大的羞辱,无比的愤怒,不由得抽出右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之后,我又误入了假婚介所。不到三天,就被公安部门一锅揣了。原来是一个黑中介,蒙人拐骗无计其数。由于所骗金额巨大,影响极坏,歪脖子经理已被起诉。我呢,他们说我来的时间短,有立功表现,同意放我,但要交罚金,要有人担保。

说到这儿,梨花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一副疲倦的样子,我不忍心要她再讲下去了。


6


      第二天,梨花在单位请了一天假,陪我去逛滨海公园。滨海公园位于南海之滨,北面是一抹绿树,碧波万倾,小道盘山,鸟儿雀跃。就在临近丘坡的沙滩上,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继续倾诉着……

      那天下午,看守所的看守通知我,说你可以出去了。我十分冷漠,这里虽非久留之地,但倘有一口饭吃,出去海阔天空,但无立锥之地。当我出了看守所的大门,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模糊,但在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儿招手,不觉大吃一惊 :原来是他的担保!是他出的钱!正待我惊异之时,对方,准确的说,佘总,张扬着双臂,嘴里几哩咕噜地叫喊着什么。我虽然不能全懂,意思是说,梨花,你吃苦了,佘大哥欢迎你。并大步流星地向我跑过来。

        晚上,我被安排在惠东宾馆入住。这时,他才告诉我,说,我被抓进派出所的消息是金总告诉她的,他到派出一问,说我的问题不大,只需交一万元的保证金,取保人签字,便可放行。他听金总说,我来惠州的时间不长,没有亲朋好友,想必有一定的困难。所以,他便擅自作主。现在,我已是刺哽在喉,什么也说不出,像是梦游。一个曾经吃过我巴掌的陌生人,仅然不计前嫌、慷慨解囊、出手相助?

      佘总果真是身价巨资的大老板,富而不露。麾下有数十个子公司。我被安排在惠东大酒店歌舞厅工作,大酒店下设歌舞厅,餐饮厅,棋牌厅三个单位。我在歌舞厅任经理,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异口同声的叫我梨总。我知道,人们并不是拥戴我,而是通过我,讨好佘老板。在上任之前,我曾再三推辞。佘老板不紧不忙地说,一切有我呢,只管大胆干。我每个月工资加奖金上万,住的是惠东大酒店,享受着总统待遇。

每日里忙忙碌碌,累得像条狗,深夜一回到酒店,什么也不想做,倒头便睡。有一天,大约四、五点钟的时候,我隐隐听到门外发出细微开锁的声音,先是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我敢说,持有这个房间钥匙的人,不会是别人,一定是佘老板。曾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这套房子是佘总的第二个“小三”住的,该“小三”不知什么原因,在一个月以前已人间蒸发。殊不知,天上不会掉馅饼,人世间没有无缘无故。此时,我心知肚明,装着熟睡,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佘老板正在朝我的床边走来。我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佘老板。佘老板尴尬地一笑,假惺惺的说,你在歌舞厅工作了一个多星期,没有及时来看你,实在对不起。今天机会难得,大厨准备了几个小菜,我陪你点东西。这时,有人敲门,一个大厨送进来四盘海菜和一碗鱼翅汤。坐定后,佘老板执壶酌酒,并说,良辰美酒,不醉不算数。我再三推辞说,我一喝就醉。佘老板不依不饶,执意要我陪他。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醉也罢,不醉也罢,就我目前的处境,醉比不醉要好。说来也有点蹊跷,一瓶“人头马”,佘老板喝了60%,我喝了40%。我感到十分奇怪,他微醉,我不醉,但我却装醉。佘老板以为我真的醉了,便喘息着把我抱上床……

梨花低下了头,说不下去了。我说你也不要自责,面对现实,两家八口人,要吃要喝,除了你和刘山,其它人都是老、小、病、残,刘山也不配合。在这种情况下,你能挺身而出“下海”。一个既无历,又无技长,初出茅庐的乡间小女子,能够养活两大家子人,上学的上学,看病的看病,结婚的结婚。一切都是那样的圆满,不比别人差。谁也没有理由对你加于讥笑和责备。


7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我从惠州回县后,转眼已是十月有余。在这不太长的日子里,总是心悬一线,忐忑不安。人啦,在生命的长河中,命运的变故有时也很难掌控。不瞒你说,我真的有点为梨花担心呢。

我的县城地处鄂西山脉尾端,冷风比平原来得早。一到晚上,我就,偎在床上看书、看电视,没有特殊情况,几乎天天如此。有一天晚上,我刚躺下,门被人擂鼓似地敲打着。开门一看,是梨花,只见她披头散发,满脸血渍,上穿空洞袄,下糸长统裙,脚上趿拉着一双破凉鞋。见此状态,我大吃一惊,问她怎么回事?她顿时号啕大哭起来。我说,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先洗澡换衣,肚子填饱了再说。

吃饱了,喝足了,冲了个热水澡,梨花的心境已平静了很多。这便是时间的作用。有人说,时间就是一杯水,它能冲淡岁月的痕迹;时间就象一面镜子,它能照清人间百态。这时,坐在我面前的梨花,与刚进门时的梨花,前后判若两人。 一朵淡定自若,充满自信,靓丽可人的带泪梨花,在我的面前“怦然”绽放。

梨花在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开始讲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有一天深夜,我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打电话的是个陌生男人,我就挂了电话,不一会儿,铃声又响起,这次一接电话,对方就开门见山,自报姓名,说我是刘根。我迟疑了片刻,说,刘根啦!你好,你好。 刘根很客气地说,你好,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爹妈在昨天晚上同时去世了,估计你弟弟不会告诉你。恶耗传来,犹如晴天霹雳,我悲痛欲绝。小时候,家境贫寒,爹妈省吃俭用,艰辛劳作,供我和弟弟上学读书,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拉扯大。转眼他们都老了,病魔缠身,没过上一天舒服日子,没有享到儿女们的福就撒手人寰。我当时觉得我不能原谅自己,爸妈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尽到孝心,现在,我没能为他们送到终。我不孝啊……我匆匆的赶回家里,可是,当我赶到老家的时候,爸妈已经下葬。我趴在坟父母的坟头,长跪不起,泪如泉涌,心如刀绞,我在心里呐喊着,老天啊,为什么啊,弟弟呀,你的心为什么这样狠啦!父母去世了也不给我个信…… 孙根一直陪在我身边,再三劝我,说,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你弟弟得的那个“海默”症,能把爹妈顺利地安葬下世,就很不错啦。哭累了,在孙根的陪伴下,缓缓来到我的老家。孙根“老弟,老弟”的叫着弟弟,喉咙都喊破,就是没有人应声。真是奇了怪啦,孙根自言自语地说,我去你妈坟上之前,还见他们两口子在家呢。要不这样,你到我家歇会儿。我说,不啦,你如现在有空就送我回家吧。孙根办事是个很麻利的人,一会儿,就去把车开过来了。车子开出大约300多米的时侯,透过车窗,回眸一望,我弟弟的大门开了。聪明的孙根知道此时的我在想心思,忙说,你弟弟的那点“小阄阄”,谁人不知,就是怕你分了他的家产。也难怪,谁让他摊上个“海默”症呢。我想毕竟一母所生,骨肉相连,原谅了他们。


8


      她说,那天,孙根用车把我送到家时,已是晚上六点多钟了。当我打开大门,惊呆了,满屋摆设零乱无序,四壁灰尘满面,冰箱敞开着,空空如也。想必是久未住人。可是,他们能去哪儿呢?我先跟婆母打电话,婆母说她和孙子在万县(婆母的娘家),她说是刘山安排的。当时,婆母也感到奇怪,无缘无故的,要她回万县,老家也没有什么亲人啦。接着我跟刘山打电话,电话关机,连打数次无果。无奈之下,我只好厚着脸皮,去问隔壁的张哥,张哥为难地说,是不是在王红麻将馆里打麻将?并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说是他说的。

      当我推开王红麻将馆的包厢时,刘山正和三个年轻的女人鏖战犹酣,子飞牌响。王红坐在刘山的腿上,故作忸怩之态,当经济“代理人”,收钱付钱,何等的黏糊!刘山与王红的“爱情故事”,我早有耳问,并不感到惊讶,显得十分平和,笑着对大家说,你们好。刘山脸上挂着一串尴尬,满心的不悦,很不情愿地随我回了家。

      俗话说,久别胜新婚。两年之后的重逢,不说是干柴烈火,起码会有些缠绵。但刘山却冷若冰霜,爱理不理。此时,我心里隐隐作痛。为了这两个家,长时间漂泊在外,受尽了屈辱,饱尝了辛酸,这一切,谁能知晓!谁能理解!满怀着向亲人倾诉的期待,却变成了渐渐飘散的泡影。一下子,我象霜打的茄子——蔫了。但我想想刘山,也觉得他怪可怜,一个大男人,妻子长期不在身边,该是何等的难熬!想到这些,心里十分纠结 ,恨不忍,爱不愿,内疚的心,让我作出了亲昵的抉择。当我褪光衣服,钻进被子,靠近他时,他象一头猛狮,在我的阴部和奶子上乱抓,并大声吼道,你这个婊子,跟我滚!一脚把我蹬到地上……

听了梨花的倾诉,我感到惊震和愤慨:一个如花似玉的农家女子,为了两家人的生存,不顾众人议论,不怕别人指点,毅然南下打工。两家人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梨花却面容憔悴,身心俱疲。换来的不是欢迎,而是回避;不是热情,而是冷眼;不是感激,而是辱骂。这难道就是亲人之间的正常感情吗?“刘山这人禽兽不如,和他离了吧?”我好言相劝。梨花两眼噙着泪水,轻轻地摇着头说;“他曾是我的恩人。”我指着她的头说:“你呀,真是榆木脑袋——不转弯。既然这样,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梨花含着满眶的泪水,久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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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

侯昕Lv.2 发表于 2019-2-2 14:06:31 来自手机 | 查看全部
1.内容上十分有大时代意义,农家女梨花两次离家,第一次,为了原生家庭生活来到小镇,再后来为了两个家庭前往广东,为了家庭身心俱疲,最后结局却令人叹惋,引发深思。2.艺术手法上情景交融,注重环境的烘托,同时有意地掺杂了地方方言,十分接地气!3.人物塑造上,梨花形象、性格丰满,读之跃然纸上。4.情节紧凑,一波三折,以小见大,从梨花的一生可窥视那个年代的风风雨雨。以上四点可知为佳作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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