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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沁园春•雪》看“诗无达诂” / 郑令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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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27 19:00:37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从纯文学的角度,说毛泽东是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一点也不为过。

        评价一个诗人,不是看诗作的数量,而是看诗作的质量。毛泽东的诗作虽然不多,但是就其质量而言,足以与李杜苏辛并肩。
      《沁园春•雪》是毛泽东的代表作之一。词作写成于1936年2月红军东渡黄河后,在此10月后,才有双十二西安事变。当时,红军正在着手建立稳定的根据地,革命处于低潮时期。毛的诗作,却表达了充分的信心和乐观主义精神。
         9年多以后,毛去重庆与蒋谈判,南社的柳亚子向毛索诗,毛已久不写诗了,只好抄写了9年多前的这首词,以满足老友愿望。
         毛诗发表之后,蒋要陈布雷找一些文人,写出好诗以迎击毛诗。从现在可以搜集到的史料看,抨击毛诗的作品至少发表了二三十首,包括著名诗人易君左、王新命、慰素秋、酸丁、张宿恢、孙工等,这些文人都以国民党政府为正统,对毛诗进行了批评。其批评意见,大多集中在词作的主旨方面:他们认为,毛诗暴露了浓厚的帝王思想,毛是黄巢、石达开、宋江、李自成、张献忠一类草莽英雄,“混世魔王,侈言解放”,“山河美丽多娇,笑草莽英雄亦折腰。想翼王投笔,本矜才藻;押司题壁,夙擅风骚。”说是“内乱苦,劝风流党首,解甲今朝”;“时未晚,要屠刀放下,成佛今朝。”他们把抗战历时之长、国家不能统一归罪于延安政权:“恁延安内外,恶意草草;大江南北,祸水滔滔 。袭击国军,坐收渔利,强向尊前共论高。”
         除了批评毛诗的帝王思想外,也有人字字句句条分缕析,批评这首词有些地方不合平仄,韵律方面也不严格等等。这些批评意见,其实都是因为政治的原因。据说蒋介石读了此词,未加思索就得出了“帝王思想”的结论。
         当时,除了批评毛诗,也有人批评柳亚子。柳亚子原本是国民党老人,因为反蒋被开除党籍。《新闻天地》发表一首词作,讽刺柳词“君君我我,簧言舌乱,絮絮滔滔。浑水摸鱼,断章取义,鼓荡腥天浊浪高”。更直斥柳氏以名士,“巴结妖娆”,“南社声威,何甘堕落”,骂柳氏“朽木岂真不可雕?”
         共产党方面,以郭沫若为主将,对国民党派的批评进行了反击。郭乃新诗人,亦通旧格律,一共写了两首《沁园春•和毛主席韵》。他回顾中国长期受到帝国主义的侵略,“国步艰难”,日寇入侵尤使国家付出惨重的代价,“八年抗战,血浪滔滔”,希望和平到来之后,“肃清敌伪,解除苛娆”。然而,日帝败了,又来了“美帝”,郭沫若指责国民党为了美援,出卖国家主权与利益,以致“欲把生民力尽雕”。 他解释说:毛氏革命不像唐宗、宋祖为一己争天下,而是为人民大众打江山,其胸怀气魄远迈刘邦的《大风歌》与荆轲的《易水歌》,“气度雍容格调高”,可谓“别开生面,是堂堂大雅,谢绝妖娆”,高度赞美毛词,与攻击者的讥嘲相抗。陈毅也写了《沁园春•慰柳亚老》,称道柳亚子“鞭笞权贵,南社风骚”,赞扬柳氏“傲骨峥嵘,彩毫雄健,总为大众着意雕”,充分肯定柳亚子不畏强梁的坚强性格。
        国民党方面利用《中央日报》、《和平日报》(原扫荡报)、《益世报》,以及《大公报》作为阵地,展开围剿,发表具有攻击性的和词;共产党方面则于《新华日报》、《客观》、《民主星期刊》等报章杂志上进行反击,形成蒋、毛会谈后又一回合的国共斗争。由一首词导致如此规模的文化与政治论争,绝对是空前的。
        当政治烟云消散以后,人们对《沁园春•雪》的评论有了更多理性。论者认为,词作是否有帝王思想,作者本人已经明确注释为“还看今朝”,指的是今天的人民大众,后来毛泽东的治国实践也证明了这一点,再去攻击词作主旨“具有帝王思想”就根本不应该了。台湾学者汪荣祖认为,这首词的艺术价值是不容否认的。概略说来,评论家们认为,词作冠绝古今之处有以下几点:
        毛泽东熟读了千余首古代诗词,益之以浪漫的革命激情,落笔作诗填词,有其独特的雄浑豪放风格,有别于崇尚绮丽雕琢的词格。通观《沁园春•雪》全词,上阙呈现中国地理的空间,下阙展露中国历史的时间,其题中蕴意与题外远致更具爱国情操。
        词作转片二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结尾的“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均是神来之笔,足以流传千古。任何一首诗词,真正字字珠玑是不可能的,有一两个名句就极为难得了。《沁园春•雪》仅凭这几句,就足以跻身名作之列,这是毋庸置疑的。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虽然有重复排名、不合平仄的毛病,但是表意为先,少量打破韵律的用词现象是允许的。崔颢写黄鹤楼的诗中,“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一联成为名句,而“黄鹤一去不复返”用了6个仄声字,从来没有人表示诟病。讲究韵律是应当的,但是严格苛求就不必要了,“因文害义”是缺点而不是优点。
         更重要的是,较之其它咏物或曰咏史的诗词,“文辞或能过,气度不可及。” 夫帝王之术,其行文也,不在辞藻,而在气势。《沁园春•雪》这首词,字里行间,有不可测之威,乃是其帝王胸襟自然宣泄,气魄之大,绝非刀笔小吏所能企及。
        所以,只是简单的一首词,蒋中正已经看出毛泽东具有帝王才干,一身冷汗。
        陈布雷说:“气势磅礴、气吞山河,可称盖世之精品。”
        柳亚子说:“中国有词以来第一手,虽苏、辛犹未能抗手,况余子乎?”
        “诗无达诂”, 意谓对《诗经》没有通达的或一成不变的解释,因时因人而有歧异。对文艺作品,谁都有评论的权利,而一个真正有水准的评论家,才能洞见作品的真实内涵和艺术水平。
        我相信,除却政治的原因,《沁园春•雪》的艺术价值,也必将得到更多后来者的认可,受到更多人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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