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初一的女孩，个子较高，身材较瘦，眼睛较小，也许是阻抗新冠病毒形成的习惯，至今没有离开过口罩，以致我无法更清晰地描述她的长相。一个月前，她报名参加了由我任教的写作班。
教给孩子们描写人物的五种方法后，我让孩子们说说对一个人的看法，“最好是自己快乐的时候，家长、老师或是同学的外貌、语言或行动很有特点，你把它比较具体地描述出来就行。”
这个姓黄的女孩说道：我在学校没有快乐的时候，因为她们不跟我做朋友，还把我叫“跳楼姐”。
我颇为不解，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名字呢？
她稍微想了想，有些腼腆地说：我觉得活着没意思，曾对她们说自己哪天会跳楼死了算了，所以她们给了我这个称呼。
作为学校领导班子成员，我对学生的心理健康极其重视，曾经拟写了多篇致家长信，教给家长如何避免学生产生心理障碍，有了心理问题家长要怎么处理。
对于女孩所暴露的想法，我知道不宜在人多场合深究，于是对她说：你才这么点年龄，比我孙子还小，不应该这样想的。究竟为什么不快乐，下课后可以和我说一说；如果觉得当面和我说不方便，你也可以写给我看一看。也许，我这爷爷辈的老师，能给你一些帮助。
她略微思索，点头说道：我还是写给你看吧。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刚上班，她便把自己写的文字亲手交给了我。
反复阅读她稚嫩的语言，我看到她对自己是有所反思的，觉得自己错误地“依赖并相信别人对我的判断”。只是，“在我不开心的时候，没有一个懂我的人，我会感到难受”；尤其是“我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很累很累，我想人们为什么要活着，后来也不是会死吗？……如果我可以早点死了，我就不用每天看别人的脸色，听别人讲我的闲话……我讨厌活着。”
我实在很难理解，小小年纪的她，为什么会思考“人为什么活着”这样的重大哲学命题，为什么会有如此严重的厌世心理？
于是，我在他的本子上，写下了近三百字，开导她的思想，安抚她的情绪。接着，我把她与我的书面对话发给了心理教师，发给了学校行政班子微信群，希望心理教师、班主任、德育部门负责人都予以关注，并且与家长取得联系，综合所有力量给予干预和疏导。
晚饭后，我在教学楼一楼大厅刷手机，这孩子走到我身边，羞羞地问我：我的文章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改好？
我告诉她：早就改好了。现在我当面再给你详细说一说好吗？
她很高兴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她还是很希望得到我的当面指导的，就凭这一点，这孩子有救。
于是，我把写给她的文字，用口语更详细地说给她听。
"你小小年纪，就开始思考‘人为什么活着’这样的哲学命题，实在是难能可贵。可是，对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没有谁是权威。消极的人生观就像你想的一样，认为人活着没有什么意义，活一天算一天罢了。这样的人生观让人丧失了对生活的兴趣，对人没有任何好处。积极的人生观认为，活着是为了回报社会、报效国家、甚至造福人类。当然，真能做到这样的人只有少数精英，大多数人是平凡的，谈不上有多么高远的志向，但是他们最起码能够为了活着而活着，能够为了活着而努力奋斗。"
“人生的意义在于活着的过程色彩缤纷，五味杂陈。任何人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即使出生于大富大贵人家，也不可能事事如意，只是每个人的苦恼有所不同而已。困难和挫折是人生的必修课，勇敢面对各种挫折，想方设法改变处境，人生就可能转变命运，心里就可能得到战胜挫折之后的欢乐。如果实在难以战胜挫折，时间长一点，挫折不再成为你的羁绊，你也可以将其遗忘，不再耿耿于怀。你现在是否有学习成绩不能让自己满意、和别人相处不够和谐的困扰？你可以尝试努力改变自己，也许这些困扰会慢慢自行解除——我希望你能试一试。”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爱你，但是你的爸爸妈妈一定是爱你的——你能感受到他们的爱，这就好。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就不可能是孤立的存在。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不是也很爱你——哦，外公不在了，外婆很爱你！你看，有那么多亲人爱你，你的情况连着他们的心呐。所以，你有了这些亲人的爱，就已经足够了。你不必在意别人是否喜欢你——没有谁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即使很伟大的人也会万人敬仰、千人诟病的。你要做的是自己问心无愧，用你的进步和开心，让亲人感到安慰和高兴。动不动就‘讨厌活着’，这种想法很不应该，你要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不能让你的亲人为你担心、揪心、伤心。”
“别人怎么看你，你可以有所注意，但是不要太在意。也许他们不喜欢你的性格，也许他们对你有误解。人性很复杂，许多优秀的人其实很孤独，这个世界，有些人并不希望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对你来说，就是不要去伤害别人，心地要善良。无论谁背后说你什么，也影响不了你的命运——你的命运靠自己掌握。做人一定要有胸怀，不要计较别人的眼光，不要被别人的议论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和决心。许多时候，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只要不做亏心事，你就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如果你足够优秀，许多人就会自然转变对你的态度。”
“你还小，有什么心事要和亲人说，要讲给你值得信赖的人听，不要总是闷在心里。确实很烦恼很郁闷的话，除了向可亲的人诉说，逛逛街、看看文艺表演、运动运动、玩玩游戏，都是一种释放不良情绪的方法，你可以试一试。”
“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我说的话，你相信吗？相信就好。记着，你正在学习中，未来的幸福靠你自己努力。那么多亲人爱着你，你必须好好活着，以后别把厌世呀、跳楼呀这些话放在心里、说给人听。你可以做到吗？”
她微笑着，很真诚地点了点头。我希望，在如我一样的许多人的帮助下，她能彻底走出内心的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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