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散文】疫情（作者：刘田田）

疫   情

刘田田/文

12月8日，我披星戴月，风尘仆仆乘上高铁，途经汉口火车站，去赴姥爷的葬礼。

12月8日，武汉首例新冠患者确诊。瘟疫的阴影探出爪牙，如魑魅魍魉悄无声息地横行在神州大地，一场浩劫在阴翳中酿造蔓延。

彼时的我，在姥爷灵堂前俯首跪拜，泣不成声。我看到道士指间的符火明灭，祭奠亡人的黄纸灰烬飞向空中，恍恍惚惚，仿佛在做一场荒诞不经的大梦。我不知道的是，那天是我的噩梦，也是后来武汉乃至全国的噩梦。

母亲经过姥爷一事后性情大变，在我考完期末考后，急匆匆催促我回到湖北，早些同奶奶外婆团聚。于是在海南才和父亲待了没两天的我简单收拾了行李，准备回老家。1月13日，武汉出现不明肺炎的消息已经不时冒头，但没有掀起太大水花。我出于常看微博了解到相关信息的考量，带了一包口罩，在武汉天河机场与姐姐碰面后递给她，然后从汉口火车站做高铁一同回去。一路摩肩擦踵，车上熙熙攘攘，只有我和姐姐戴了口罩。坐车有三四个小时，睡梦间，我迷迷糊糊听到剧烈的咳嗽声，侧过身把摘了一半的口罩戴好，才继续睡去。

接下来的事，便仿佛做梦一般。武汉疫情愈演愈烈，我家所在的小小县城的口罩价格飙升到10元一个，人心惶惶。爷爷准备好的腊肠腊肉没来得及摆上桌子，母亲在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后，便当即拍板，雷厉风行订了机票，带上我和年迈独居的外婆一起回海南，奶奶也带着表弟回了小叔居住的城市。有串门的亲戚听到消息不以为然：“逃难吗？鬼子来了？”离开湖北那天下午，我和母亲去看望了曾祖母，88岁高龄的她大病初愈，拄着拐杖，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拍了又拍。她没办法跟我们一起走，老人受不起舟车劳顿的奔波。

疫情最重那段时间，我隔海望着湖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武汉封城以后，湖北封省，身为护士的婶婶上了前线，曾祖母家的小孩子发了高烧。我透过摄像头看到身为医生的爷爷一个人在家里，偶尔接待生病的乡亲，他总是不听劝。我的心也总是吊在嗓子眼，没能放下。

死生之外无大事。这一场浩劫，似乎没人能独善其身。

一个人染上新冠，落在一家人头上便是百分之百，那是整个家庭的灾难。

而天南海北汇聚而来，奋斗在一线的可爱人们，用血肉之躯为我们筑起安全防线，托起生命的诺亚方舟。人微小如芥子，在大自然面前纵然如蚂蚁撼树，然纵米粒之光，点点星星簇拥在一起，亦是人类文明的希望火种，照亮了迷雾重重的晦暗前程。

四月春暖花开，柳暗花明，疫情好转乃至清零。外婆也在清明前赶回了湖北，为姥爷扫墓。

就在一片大好的当口，4月18日，父亲接到电话，曾祖母中风住院，半身不遂。

家里又陷入一片愁云惨淡。我鲜少地见到父亲红了眼眶，叔叔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

曾祖母病危昏迷。然而父亲母亲，包括我，都因为工作学习的原因，不能回去。疫情的影响犹在。我在视频电话里看到昏迷不醒，面如白纸的曾祖母，大声唤她，她却做不出任何回应。我背过身，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红了眼眶。我是她的第一个重孙。老人清贫大半辈子，却攒了五千的大红包悄悄给我，每次我回家，她也总是握着我的手，像怎么也瞧不够一般看着我。我却总是敷衍，平日里困囿在自己的忙碌生活里，连一个电话也欠奉。而今她躺在那里不省人事，插着胃管，瓶瓶罐罐。回首望情薄，离时人已淡。

十八岁这年，我失去了太多。姥爷去世那天，我蹲在厕所，哭得撕心裂肺。叔叔打电话安慰，说人生就是这样，成长就是这样。我幼稚地赌气道，那我宁愿一辈子不成长。

深夜我坐在案前，窗外依稀有人咿咿呀呀，唱着戏腔，听不分明，凄凉婉转。

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

《锁麟囊》里唱道：“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咿咿呀呀地唱啊——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浮生总恨晚，空悲独梦残。

作者简介：

     刘田田，女，2001年6月生，海口人，西北大学法学院大一学生，爱好写作，创作网络小说20万字余，有作品散见于《椰城》等文学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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