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散文】我的家乡我的国（作者：刘田田）

我的家乡我的国

文/刘田田

海德格尔说：“故乡处于大地的中央。”人生之中，始终有两种力量在我们一生中激荡，一种力量去远方，一种力量回原乡。  

故乡是什么，乡愁是什么？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我们每个人都是异乡人。时代更迭，世事变迁，乡愁或许千差万别，却又始终亘古如一，贯穿人们的生命始末。“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二打十年听雨，客舟中江阔水低，三打白头听雨的僧庐下，便是亡宋之痛。”乡愁是人一生的起点与终点，“杏花烟雨江南”，那片乡心那片土，就在其中。

有诗云：“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我的家乡在楚地，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地凄美，荆州连绵千里的古城墙，奔腾不息的长江水。是屈原的香草美人，西楚霸王的饮恨自刎。无数的故事在那片土地上发生，流传，口口相诵。

它有一个诗意而好听的名字——“望月”。儿时尚且不知事，不明白那样一个小小村落为何叫这名字。母亲听得我的困惑，笑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年幼懵懂的我自是不明白那些羁旅之思，游子之愁。只一边摇头晃脑地念叨着这两句诗，一边拿着比自己还高的扫帚去追逐院子里的大公鸡。混世魔王般，闹得院子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而母亲在身后，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我生在望月，从小到大，也尝遍了望月的春夏秋冬。而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大抵便是望月的秋。  

那是一个丰收的，金色的季节。年少不更事，不觉清秋寂寥，寒蝉凄切。只记得天高云淡，秋风飒爽，空气里弥漫着阵阵果香。

庭院里，鸭子成群结队，个个昂首阔步神采奕奕，踏着有节奏的舞步，嘎嘎地向我们报喜。爷爷则最喜欢在这时候披一件布衫，坐在院子里一棵果树下，嗅着果子清甜的香气，捧一杯浓茶，忙里偷闲地啜饮上老半天，然后悠悠然叹上一句：“天凉好个秋啊！”往往这时候，在一旁已经开始劳作，收果子,橘子的奶奶，便要挑眉瞪眼地拉高嗓子喊起来：“死老头子！过来帮忙了！”  

辛苦忙碌好几天后，便有了一筐筐满当当的橘子果子，青的红的橙的，个个光泽鲜亮，看上去颇为喜人。到了傍晚，凉风习习，蝉声如诗。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聊天侃地，剥开一个个橘子，将晶莹剔透的果瓣放入口中，酸甜多汁。还有那些个小青果子，清脆可口，香甜诱人，都各有一番风味。  

以及那在果木掩映下的一汪碧潭，到了秋天，红色如火的叶子，黄绿相间犹如地图的残叶，皆纷纷扬扬地落在水面上，漾起圈圈涟漪。仿若一场秋的盛宴，落叶与秋风相伴共舞，在这碧潭之上，美而凄凉地迎接生命的落幕。  

我小时候胆子出奇的大，不负混世魔王之名，又皮猴似的，常常偷溜上后山去玩，追着松树上敏捷可爱的松鼠，不觉已到了半山腰。扶着树往下一望，便看见了“秋”的盛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我忍不住屏息。万顷田野尽在脚下，风一吹，便涌起万丈波澜，金色的浪花簇簇，似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壮观美丽。  

只是如今，望月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白色工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望月的秋，也终只成为了我记忆里的一缕果香。而我也终于明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身处异乡的我，只能在明月夜中，独自缅怀那望月的秋。我也已不再懵懂。

村里的老人说，出门在外，带一抷家乡的土，包治百病。我从前觉得荒谬可笑，都是封建迷信，万水千山走一遭，隔海相望自异乡，方解其中味。肖邦离开国都时，热泪盈眶，将老师赠的土地视若珍宝。家乡的土，是故园的寄托，更是异乡人的根。像是秋天的落叶，飘荡起舞，却总渴望要归根的，纵是化为春泥，亦甘之如殆。那些家乡的回忆尘封于记忆的深处，像一场场美梦不醒，又如葡萄美酒，历久弥新，早已在我的精神上打下了烙印，那是无形的根。“人散落，泪散落，歌声散落，脚步散落，我一一仔细收拾，如同向夜光杯中仔细斟满葡萄美酒。”

千山万水不辞远，昨日今我一瞬间。村里的人笑谈故事，说是家乡有一座高楼，那楼有多高？竟是少年从楼顶跳下，落地已成为老翁。从前车马很慢，路很远，书信却只嫌太短，寄不尽乡愁。少年寒窗苦读，一朝赴京赶考背井离乡，待得金榜题名鲜衣怒马，衣锦还乡，却已不及孝顺父母，只余坟上草木深深，离人泪下。少年人腾云驾雾，好似无所不能，在异乡大展宏图，蓦然接到电话，才知道亲人离去，霎时间如临头棒喝，却不似真实。直到在坟前深深叩首，跪拜在黄土之上，祭奠亡人的黄纸灰烬飞向空中，方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乡愁在楼上，身侧，庙里。在凄凄的雨里，纷纷的雪中。是烟囱里冒着的浓烟，田间劳作的人们，灯下织衣的母亲，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朝成青丝暮成雪，等得到的是离别，等不到的是归人。

“山一重，水一重，身向榆关那边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乡愁往小了是家，往大了是国，心之所向，皆为故土。是北海牧羊的苏武，手中持节，在大雪纷飞中，对大汉十九年的守望；是亡国被俘的文天祥，宁死不降，在断头台上，向南方的深深俯首跪拜；是靖康之变后的李清照，颠沛流离经逢大变，渡江时慷慨沉痛的吟唱：“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乡愁是海峡两岸长达四十年的凝望，留学游子身在异国漂泊对家乡的思念。是于右任的：“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纸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能见兮，只有痛哭。’”缠绵氐惆，又荡气回肠。

中华民族之绵延至今，便是这共同的乡愁根植于我们的基因中，共同的思念，生发出凝聚的力量，血浓于水的同胞情，使其得以生生不息，枝繁叶茂。于是十四年抗战，先辈抛头颅洒热血，中华民族涅槃重生。2020年席卷而来的疫情浩劫，天南海北的可爱人们奔赴湖北一线抗疫，海外同胞纷纷援助资源。时局逆转，滞留物资紧缺的海外的同胞们也收到了来自祖国的健康包，感动泪下。“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千古中秋夜，不变的是中国人的心灵。

“参天大树，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吾心安处是吾乡。乡愁作为定锚的力量，始终在我们一生中激荡，伴我们去远方，伴我们回原乡。穿越时空之海，一路筚路蓝缕，一路花开花落，如此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作者简介：

     刘田田，女，2001年6月生，海口人，西北大学法学院大一学生，爱好写作，创作网络小说20万字余，有作品散见于《椰城》等文学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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