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小说】别怕，有我呢！（作者：杨玉兰）

别怕,有我呢

杨玉兰

和章修远认识是一个晴朗的午后。那天我清楚地记得是一个休息日，我在公司阅览室看书。当章修远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正在翻阅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室友娟子手里拿着两个芒果在门外向我招手，我把手指放在唇边朝娟子嘘了一声。娟子挤眉弄眼，把两个黄色的芒果高高抛起又低低接住。我喉头动了动，芒果的诱惑太大了。我从小说里抽离出来，将看过的那一页默默地折一个小角。就在我折书角的时候，章修远在我身边站住了。他仔细地看着我，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这位同事，请你不要折书角。语气严厉，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耀眼的光从他的背后射过来，让我感到刺眼睛，我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他又重复，还是那样郑重的语气：这位同事，请你不要折书角。

我生气了。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我折我的书角，干你屁事？于是，不知道在一种什么心理作祟下，我给厚厚的《简•爱》折了二十个多个角，心里非常解气。然后起身挽起门外娟子的手腕准备离去。

可是，在那个有着耀眼光芒的午后，在离去的一刹那，我回头却看到了章修远比阳光还要温和的笑脸！

如今，章修远送我的《简•爱》还摆放在我书柜第二层中间的黄金地带。还是崭新的，翻开它，还散发着浓浓的油墨香，没有折角，书的扉页留存着他的痕迹：“致——我的爱。”每次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的眼角就会湿润。很多的回忆就会潮水一般涌过来，把我包围。

就在章修远给我送书的那年冬天，公司里突发流感，好多同事都咳嗽发烧。我也不幸中招，还有些严重，咳嗽流鼻涕加头疼。不想看医生都不可能了。娟子有事，陪不了我。于是，我一个人到医院。

医院里人特多。我坐在医院的候诊椅上，隐隐的头疼和望不到边的病人让人心烦意乱。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我隐约感觉是章修远打来的电话，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果然是。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促：你在哪里？听娟子说你去医院了？你一个人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有个人陪陪总可以吧？

章修远说话的语速蛮快，语气还是那么严厉，不容商量。但是，从这种严厉不容商量的语气中，我听出了关怀和柔情。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们还仅仅只是一般的朋友。

你等着，我马上来！章修远说了这句话以后就挂了电话，根本不容我拒绝。

我无力地把头靠在椅背上，鼻涕不断地淌下来，头昏昏沉沉。好像过了不久，有人碰了碰我的脚，我抬头，看见章修远站在我身边，他一脸微笑地看着我。他的手上是两个黄色的芒果。芒果的黄色就像外面的阳光，温暖明亮。

他的额头有细微的汗粒，他重重地喘气。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从娟子的口中知道我喜欢吃芒果，就特意买了来。

章修远给我剥芒果，说，芒果富含水分和维生素，可以提高抵抗力，对感冒恢复有好处。

来，吃吧。章修远把芒果小心翼翼递到我的嘴边，我低头轻轻咬了一口，芒果的香甜就在口里立刻蔓延开了，我忽然有了胃口，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等我吃完了芒果才发觉章修远的两只手全是芒果汁。

那一天，给我皮试和输液的护士是新来的，手法笨拙，我被扎出了几次血。我晕血，尖叫着躲避护士的针头。这时候，章修远紧紧地抱着我的臂膀，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别怕，有我呢！

章修远的话就像止痛剂，我勇敢地伸出胳膊。

那个医院陪伴之后不久，情人节到了。我收到了平生第一枝玫瑰花。硕大的玫瑰花娇艳欲滴，羞羞答答，像极了爱情的样子。

那枝玫瑰花从章修远的手上递到我的手上之后，他伏在我耳边说：以后的日子，有我呢！

那年，我刚满二十岁。我还记得他的吻，温和的、悸动的，以及我的害怕，我的颤抖。

然而，当回忆溯流而上，又有谁能记得，那样的幸福与满足呢？

被人关怀，被人爱，毕竟是件很美好的事儿。

那个情人节，我把他送给我的玫瑰花花瓣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再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夹在他送我的《简•爱》中。那闪着红色光泽的花瓣，被我认真仔细地收藏。我没想到后来这些花瓣会以那种形式飘散离去。

那年那月，章修远是爱我的，确确实实地爱过我。

好友娟子曾经说过我们终究不会在一起。我说为什么呢？

感觉。娟子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懒得和我理论。

娟子一语成谶。

在我们分手的那天，我站在女生宿舍楼四楼的阳台上，只是一抖那本书，那些干枯的花瓣就在风里四散着飞走。暗红色的伤怀，就那样纷纷扬扬地跌落在了尘埃里，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可是，花瓣会飘飞，会坠落。那么记忆呢？或许，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却无法真正抹去一切。因为那些记忆，就像玫瑰的刺，已经深深地扎在了心底最最柔弱的角落里。

我想起章修远在我耳边说过的，有我呢。我便心如刀绞。

这是一段我至今都无法忘怀的日子。无法忘怀是因为回忆太美好。那些周末，我们手牵手在周庄古老的小巷中穿行。遇到雨天，他会撑一把伞，用手搂着我的腰，一边走，一边给我讲《简•爱》和他所知道的我喜欢的书。他还带我品尝周庄的各种美味佳肴，比如万三面、青团、三味汤圆、万三糕，特别是那万三蹄，那真是风味独特。

在那些古老的城墙下，他侃侃而谈，那些尘封的历史故事就像流水在我耳边环绕。听到精彩处，我和他都会大笑。我们的笑声飞扬在垂柳荫里、石板路上。章修远牵起我的手，总会用他的手把我的手甩得老高老高，一前一后像荡秋千似的，我就会努嘴，嗔怪他弄痛了人家。

那时，他很肯定地对我说：丫头，我会一辈子爱你，无论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阻力。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等我，我会给你幸福。等我们老了，我还会带你来这里散步，还会带你来吃好吃的。

章修远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值春天，有温暖的阳光，和煦的风，姹紫嫣红的鲜花。

那些日子，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春天阳光明媚的午后，和章修远牵手走在那些古老的小巷里。有一天，看见一对十八九岁的男孩女孩手牵着手走在小巷里，他们的背影是那样的美好！他们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听见了女孩感伤的感慨:想想以后我老了一定很孤单哦。男孩说，有我呢。

我的心便蜜糖化开般的甜。

后来，我和章修远聊起关于家庭的话题。我告诉他，我想在结婚前多给自己充电。在上班的同时报考高级讲师，学成以后想为公司的职场培训出更多优秀的营销人才。再利用休息时间随心所欲地写点文字，再还想每天按时做顿丰盛的晚餐，还想做一个能在大雪天里陪孩子堆雪人的好妈妈……

他笑了:你真是个有小女人情结的女人。

我也笑了，我追问他:你说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他温柔地笑了，边笑边说:好！好！好！都行，但最后，你得给我生个小章鱼！

后来，因为章修远有个同学要在苏州开贸易公司，极力邀请他一起入股。在同学的极力鼓动下，章修远虽然舍不得和我分离，但还是去了苏州。他说一定要让我过上最好的生活，而最好的生活得靠物质满足。

于是，写信成了我和他的联系方式。他每天给我写信，诉说着对我的思念。他知道我喜欢简•爱，就叫我小爱爱。我叫他罗切斯特。我的眼前晃动的全是他的影子。因为信的交流，苏州和家乡的距离不再遥远。

那时候我们相约，等他们的公司办得有起色了，我们就在苏州买个带小院的平房。我也会通过我的努力争取调到苏州总公司来。我们会结婚，我会为他生下小章鱼。

他知道我喜欢感冒，总会在信里交代一定不能受凉，要多喝热水，感冒了一定记得要娟子陪同去医院。每次看到他的这些提醒，我就感觉自己是多么幸福的女人。那时候他说，自己工作很努力，希望赚到很多钱，然后接我到苏州，我们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每隔一段时间，他会寄芒果给我。其实我们这里满大街都是，但他说是心意。芒果就是他派来的使者，给我抚慰。

日子过得真快。几年后，我通过自己的努力顺利拿到了中级讲师资格证书，并调到苏州总公司做了一名专职讲师。不但待遇丰厚，而且公司还给我提供了一套两房一厅的小公寓居住。可是章修远和他同学合伙开的公司却举步维艰，到了破产的地步。

我和章修远的感情因为他的压力而走到了尽头。

章修远从他那将要解散的公司打来电话。他说，他很累很烦，现在没有能力和资格跟我谈爱情了。希望我以后不要再打扰他了。

他的话就像晴天霹雳在我耳边炸响。我无法想象对我温柔贴心的那个男人在电话里对我说着分手的话。我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我不甘心，我在电话里狂吼，你太狠！以后谁给我买芒果？谁陪我逛街吃美食？我病了谁陪我去医院？还有，还有……你不是说过，有你的吗？可是现在，你呢？！

电话里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在狂喊乱吼之后，面对他的一句对不起，我居然喃喃地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没关系。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泪流成河。脑海里全是章修远的音容笑貌和我俩的点点滴滴。我无法相信，他为什么会对我如此决绝。公司破产难道就非要跟我分手吗？跟我分手了公司就不破产了？章修远到底是出什么状况了？难道跟我分手是因为有了别的女人？难道是故意考验我的感情？无数的可能在脑子里盘旋。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弄个清楚和明白。

我在家里纠结了许多天，终于决定去找他当面问个明白。

我用心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穿了一条淡蓝色长裙，带上我的墨镜，去找章修远。

当我用章修远给我的钥匙打开他单身公寓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女人很富态，也颇有姿色。她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烟，正仰着头朝着上空吐着烟圈。她盘着高高的发髻，脖子上戴着一串翡翠项链，手腕上戴着一串翡翠手镯。双唇涂得猩红。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以为走错了门。正在犹豫中，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章修远披着浴巾穿着短裤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冒着热气。

他看到我满脸惊讶，张大了嘴巴。

我透过黑黑的镜片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章修远。我突然觉得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这个我用心爱着的男人好陌生。我怎么就那么傻，不久前还和我海誓山盟，现在屋里有别的女人。我悲从心来，眼泪在眼角打转。我咬住下唇，把眼泪使劲憋回去，不让它掉下来。

她是谁？我指着女人问。  

她，她，她……是玉姐。章修远说话的声音像蚊子嗡。

女人对我的不屑一顾，章修远的没有底气，我明白了。

巨大的屈辱涌上心头，从来还没有人敢这样骗我，我抬起手，随着“啪”的一声，巴掌打在了章修远的左脸上。既然有了新欢就应该早点告诉我呀，我又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女人。我最痛恨别人欺骗我的感情。

我走了你们再消停地打。富态女人哼哼两声，从沙发上站起身，把手里没吸完的烟狠狠摁在了烟灰缸里，挎起她的包包。她硕大饱满的乳房颤颤巍巍，转身后，她丰满的大臀一步一扭，让人恶心。富态女人比我矮了一个脑袋。她走到章修远身边的时候甩出了一句话，你的公司只要有人帮，还是能起死回生喔。我看好你。说完，她用手摸了摸章修远湿漉漉的头发。

我怒火中烧，猛的一把拉住想要离开的富态女人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跟章修远做了什么？告诉我！

放开。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松开你的手。富态女人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富态女人的态度激怒了我，我不但没有松开拉住她的手，反而把她捏得更紧了。

修远，她是你什么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你怎么会认识这种女人？

她弄痛我了。富态女人向章修远撒娇。

章修远上前一步，掰开我拉住富态女人的手，大声呵斥我，兰儿，放开她。你弄痛她了。

我以为我的耳朵出了错，章修远居然帮着那个女人说话，居然不顾我的感受，居然敢呵斥我……心此刻万箭穿心般的痛！

我拉住富态女人的手终究是没了力气，我敢肯定，最后不是被章修远掰开的，是我自己主动松开的。

富态女人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你能往他的公司注入大量资金帮助他起死回生吗？如果不能，还是少在这里自取其辱。说完，她挺着巨乳扭着肥臀扬长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回过头来，伤心欲绝地看着章修远，说，维持公司经营还需要多少资金？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好吗？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们可以想办法的。你不是说过，别怕，有我呢吗？

不，兰儿，你误会了，我不知道她来了。真的。

误会，我亲眼看见的，你在浴室洗澡，她在沙发上等你。我气得浑身发抖。还有，你叫她玉姐，多亲热啊。

对不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章修远有些急了，他把浴巾扔在沙发上。

什么也别说了。你打电话和我分手我还不死心，现在我什么都明白了。那个说给我美好生活的男人就是一个骗子。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离开章修远的，我只记得我离开之前，把他给我的钥匙摔在了地上，然后就踉踉跄跄地跑出来。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沉到了一个梦里。在梦里，章修远用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头，慢慢的，慢慢的，他的脸贴在了我的脸上，他的唇印在了我的唇上，温热的舌滑入了我的口中……他的唇又落在了我的额头，眼睛，鼻尖，我并没有反抗，最后，我张开手臂，将他紧紧抱住……

兰儿，兰儿，兰儿你醒醒！我听到有人在焦急的呼唤我。我听出是娟子的声音。一股子浓浓的来苏尔味刺激着我的鼻子。我想睁开眼睛，可头痛得厉害，眼皮也极其沉重，我想努力睁开双眼，可惜还是睁不开。

我张了张嘴，有气无力地对娟子说，我这是在哪儿呀？渴，想喝水。

娟子用棉签沾温水抹在我的嘴唇上。这根本就无法解渴。

娟子，我想大口大口的喝水，真的好渴！我这是在哪儿呀？我的头怎么那么痛？

兰儿，你昨天早上被一辆摩托车撞了，伤了头部，医生已经替你处理好了伤口，所幸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医生说还需要住院观察。

哦！我想起来了，我是从章修远那里出来后被摩托车撞倒的。想起章修远，我的泪水就哗哗啦啦淌了下来。

别哭别哭。娟子给我擦眼泪。

怎么一早上就被摩托车撞呢？幸亏那个摩托车师傅没有逃逸，还将你送到了医院。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了我。我才知道你出了这档子事。你大早上的办什么重要事情去啦？娟子用双手抚摸着我的手问。

娟子，我头疼。不想说话了。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不想说就不说。娟子轻轻给我盖好被子。

我又沉入了梦境。恍恍惚惚中，章修远奔向我，我们紧紧地拥抱。我的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了他的心跳。那一声一声的心跳就好像是他在对我说着:别怕，有我呢！

章修远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一个湖边。湖水非常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我陶醉在湖光的美色中。忽然，有人从背后猛的推了我一把，我的身体飞了起来，然后坠落到了湖里。我扑通扑通挣扎着喊救命，在我沉入湖里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章修远那双诀别的双眼和冷漠无情的脸，我的心抽搐起来……

兰儿醒醒，快醒醒，你做噩梦了！是娟子在叫我。

我已经昏睡了两天。我必须好起来。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我还有好多梦想要实现！我不能因为章修远和那个女人就一蹶不振消沉下去。

醒来的第一时间，我闻到了芒果的香甜味儿，沁人心脾的香甜味。这种特殊的果香味甚至盖过了病房里那种难闻的苏打水味道。娟子手里端着剥了皮的芒果递到我跟前。

我剥的真是时候，来，吃芒果咯！吃了芒果你会好得更快！我用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芒果。黄橙橙的芒果肉嘟起它肉肉的脸，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它特有的香味。

在医院的日子无聊而又无奈，好在日夜有娟子尽心照顾，加上我只是受了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在住院观察了一个星期后就出院了。

周末，我还是喜欢去阅览室看书。每次翻到《简•爱》的时候我就会发一阵呆。娟子还是会买芒果到阅览室找我。但我再次看到金灿灿的芒果，我会莫名其妙的心疼。心疼完了之后，我就会更加玩命地工作。

一年后，我再次通过严格的考试顺利拿到了高级讲师资格证书，也获得了公司销售冠军，公司奖励我一笔丰厚的绩效奖金，我用这笔钱购买了一辆小轿车代步。只是，我再也没有开启一段新的感情了。

我也不想去打听关于章修远的任何消息。既然当初你选择放弃了我，我也应该给自己留点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吧！

五年后的今天，我又感染了流感。但这次的流感和上次的不一样，来势凶猛，发烧咳嗽呼吸不畅……医院的走廊里到处是人，每个人脸上是恐惧茫然和绝望。没有人陪我，也没人敢来陪我。我在等待做核酸检测。从上午排队到现在，不敢离开，怕别人抢了我的位置。我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一粒米没沾。

感觉有人碰我的胳膊，绝望中抬起头，看见了一张口罩遮住的脸。

吃吧。饿了吧。口罩男递给我一只黄灿灿的芒果。

口罩外面的眼睛深邃而柔情，好熟悉啊。

章修远！我大叫一声。

我的眼泪哗地淌下来。

后来我问章修远，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告诉我，自从和我分手，他就再也没做生意了。分手是他给不了当初承诺我的生活。看见我进步那么多，他觉得很自卑。后来，他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今天本是和几个同事约定来医院做志愿者，后来一眼看到了我。然后就去买了芒果。

我看着芒果，现在我一点也不想吃。周围的气氛给了我心里满满的恐惧。

我知道现在医院不安全，不是逼上绝境，没有谁会来这里凑热闹。正想着，前面一个病人突然瘫软在地上。很多人在尖叫……

章修远上前扶着我的双肩，用那双手紧紧地捏了我一下，大声说：别怕，别怕，有我呢。

我看着他，喃喃地说：有我呢，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