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散文】我们的大荆州--大漠胡杨

2019年11月底，我夫妇与内亲结伴游玩了荆州园博园。让我震惊的是颇有点2010年游览上海世博园的感觉了。园子大，造物新颖，档次高，有境界，有品位，观赏性不虚。给人更好的感觉是仿佛我们的“大荆州”又回来了！

因为在我们的骨子里固有“大”的审美偏执——“我们的大中国呀，好大的一个家……”唱出了我们对大中国的热爱之情，唱出中国人的骄傲和自豪之感！

在具体地名前冠以“大”且耳熟的有“大上海”、“大武汉”和“大荆州”。“大”是大的范围、规模，“大”的显性优势和隐性实力，以及“大”的情感亲和力。大上海、大武汉是世人公认并享誉海内外的城市。那大荆州呢，也自然会有其称大的来头。

（一）

大荆州曾在我的生命里傲然过！荆州之于我，有特别的关系性希冀和自豪。我的故乡天门，在我小的时候属于荆州，在天门划出荆州的时候，我早已工作在松滋了，仍属于荆州，所以可以说我始终是个荆州人。在我的经历中，“大荆州”的称谓都叫顺口了。老的荆州地区，当时是湖北省最大的地区，据说面积33672平方公里，比居其二的恩施（24111平方公里）大9561平方公里，和现在海南省的陆地面积（33900平方公里）差不多。虽然建国后荆州地区行政区划变更多次，但在1994年之前，基本上都辖有十二三个县市，是为“大荆州”。

我们在小学学写信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在寄信人处写“湖北省荆州地区天门县……”。实际上写不写“荆州地区”是不影响寄信的，但我们从此不漏写“荆州地区”就成了习惯。我想是我们爱做荆州人吧，因为大荆州就是大气。记得那些年有从外地过来谋生的人，多是河南、四川的，他们基本都如是说：“你们荆州呀真好，江汉平原，乃鱼米之乡啊！”当时我们从他们身上也确实对比出了荆州人的优越和自信。

其实在我到松滋之前，荆州在我们的脑海里是极其模糊的元素。在我们湾（村庄）里，没有听说有人去过荆州城，只有几个说去过汉口。汉口比荆州近，所以荆州城在人们心目中更加神秘、神圣。后来我父亲从黄潭（区公所）回家休假，无意中他居然说：“我参加工作的时候，到荆州进修了一段时间，上过老城墙。”“哇，好行！”这是那时的赞美语，这也成了我家少有的荣耀。再后来又追到一条，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族兄“小哥”在城里江陵师范读过两年书，可他一直在潜江教书，就没有人提起。

1979年9月，我打起行囊，登上人生第一道远程——到松滋读书。不料也是第一次丈量了荆州的跨度，正好我是从荆州地区的东北到荆州地区的西南，两天的车程，中转站是沙市车站。住车站旅社（连续两三年，每次都这样）、吃鱼香肉丝、游中山公园，是我第一次感受大城市的气息。虽然荆州、沙市当时还没有合并，但在我的认识中它们俩就始终是一体。荆州地区好大哟，这就是“丈量”的结论。

第一次过长江，我没有作“我住长江头”的定位呼叫，但我内心则汹涌澎湃。我庆幸荆州在长江两岸，长江文明浸染荆州几千年。于是我面对长江，缅怀屈子，吟咏楚辞（请不要混同于汨罗江凭吊哟）；缅怀“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的王昭君……总之，感恩浩浩长江带着无穷无尽的能量从我们荆州走过！

长江文明孕育出荆楚文化和文明，荆州借着“大”的优势和实力迅猛发展。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斯”好像刚好指代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荆州，就高考而言吧，“高考大荆州”赫然立于湖北榜首十多年；“全国状元县”连续四年冠于荆州地区天门县的头上……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曾几何时，荆州的轻工业产品品牌纷纷上市并誉满神州，荆江牌开水瓶、鸳鸯牌床单、“活力28，沙市日化”……经常听说有人从外地带回来的礼品，一看产地，结果是“荆州”。

其实，荆州地区以农耕为主，田源广袤，物产丰富，主产麦、棉、稻、藕等，“农业大荆州”更是威名远扬。犹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虽然天门的“剁基尾”政策颇受诟病，但棉花年产量突破了百万担，省里的夸赞语是：“产棉的奇迹”、“农业的卫星”。那年月，好不轰动，作为荆州人好不自豪！

（二）

我留松滋任教高中语文课的几年后，大约是1985年吧，有个参加高考研讨会的机会才进城了。“进城”，荆州人专指进荆州古城，不是进一般城市的含义。第一次进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安排自己和同伴在城里好好地玩了一圈。而后还自作聪明地总结出荆州就是“一座城、一位神和一个人”，才算完成了一桩夙愿。

“一座城”，从东门进，上城墙，往东北转，到小北门，时上时下，再到西门，也记不清到南门没有……巍峨的城门楼子印象相似，好像是东门最高最雄伟；小北门很复杂，具有代表性，里外两道门，中间围成个“院落”，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瓮城”，只记得城里人谦恭地介绍说：“这东西不孬（读拐）喔！”现场听是很有风味的，明显的炫耀却很低调，可觉着荆州人和这城墙一样自信而老成。据说1970年以前，共有六个城门楼，分别是大东门、小东门、大北门、小北门、老南门、西门；1970年之后，为缓解古城内交通压力，报国务院批准后，古城又新开了3座城门，分别是新东门、新南门、新北门。新开的城门均没有瓮城，主要供车辆通行。

步行挺够呛的，我们只上去四个吧，此后就一个劲地感叹城门（包括城楼、箭楼、瓮城）、城墙的完整、古朴、高峻。

据考，荆州古城墙始建于春秋战国时期，曾是楚国的官船码头和渚宫，后成为江陵县治所，出现了最初城郭。经过三百几十年的风雨，保存的古城墙大部分为明末清初建筑。自此，大荆州在我心里更有了“古荆州”的概念。

“一位神”是指关公，我发现城内好多地方都供关公。开始我的确是一无所知，通过打听才知关公是财神。武圣关羽成为财神真还让人费解，好在有城墙脚下下棋的几位老伯竞相为我们讲解。原来呀，各地有各地的财神，各行有各行的财神，所以财神有很多，比喻赵公明、比干、管仲等。武圣关羽成为财神，则和他的特殊经历与个性有关，来源出自《三国》，里面确有关羽和“金银”的故事。

话说刘备在徐州被曹操打败之后跟关羽、张飞失散，于是就一个人去投奔袁绍，曹操则用计夺了徐州的下邳，关羽被困在一座土山之上，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张辽前来劝降。关羽身边还有刘备家眷，于是面见曹操，但定下三个约定，一是他只投降汉献帝，二是要对刘备两位夫人尊重赡养，三是一旦有刘备的下落会立马投奔。曹操爱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关羽在曹营中可谓是备受礼遇，曹操对他“上马金，下马银”，就是只要关羽上一次马便会送他一提金子，下一次马便送他一提银子。后来关羽知道了刘备的下落，便去向曹操辞行，结果曹操闭门不见，张辽也称病不见。关羽知道他们的用意，便写了封信送到曹操府上，然后将之前所得的金银封好，再把曹操相助得到的“汉寿亭侯”大印悬于大堂之上，去找刘备了，这便是有名的“封金挂印”。由此可说关羽有当财神的潜质，但重要的是他讲信用，不贪财，不贪图享乐，重情义。开始是卖豆腐、卖刀子剪子的行当奉关羽为财神，后来又扩大了。荆州人奉关羽为财神，不正好反映了此地讲信用、重情义等民风吗？所以下棋的老伯们最后强调说：“关公才是最厉害的财神哦！”

“一个人”是指明朝的张居正，东门内侧有张居正故居，为后建。由于历史原因，真正的故居毁于战乱。后人还把其门前的街道命名为“张居正街”，“太岳路”也是因其别称而来。由此看来，张居正尤为荆州人景仰，因为在人们心目中他才是最典型的荆州人，或者说他才是荆州人的典型代表。张居正生于江陵县（荆州），故称之“张江陵”。明朝政治家、改革家，内阁首辅，辅佐万历皇帝朱翊钧进行“万历新政”，史称“张居正改革”。张居正的特点是能兴利除弊、兴利为民、深谋远虑，为许多历史名臣所不及，堪称为人、为臣、为事的表率。

我个人以为这“一座城、一位神、一个人”将永远是大荆州之大的底气。

（三）

自打第一次进城后，再进城的趟次就逐渐多了，谈荆州的场合及内容深广度也渐增，自然话题知识的积淀也就多了些。

说到“古荆州”，我又将那些“众说纷纭”罗列为“九州之一州”、“帝王之都”和“宰相之城”。

先说“九州之一州”。原来九州又名汉地、中土、神州、十二州，最早出现在先秦时期典籍《禹贡》中，是中国汉族先民自是中国汉族先民自古以来的民族地域概念。自战国以来九州即成为汉族地区的代称，又称为“汉地九州”，分别是：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和雍州。之前之后都有所变化，不细说，这里仅为明了荆州为“九州之一州”罢了。

《禹贡》是《尚书》里的一篇，托名为大禹所作，其实是战国后的作品。后人对《尚书》考的仔细，顺便检索学习。

《尚书》最早书名为《书》，约成书于前五世纪，传统《尚书》（又称今文《尚书》）由西汉学者伏生传下来。传说为上古文化《三坟五典》遗留著作。伏生口述的二十八篇《尚书》为今文《尚书》，鲁恭王在拆除孔子故宅一段墙壁时，发现的另一部《尚书》，为古文《尚书》。西晋永嘉年间战乱，今、古文《尚书》全都散佚了。东晋初，豫章内史梅赜给朝廷献上一部《尚书》，包括今文《尚书》33篇，以及伪古文《尚书》25篇。后《尚书》被列为重要核心儒家经典，是“五经”之一。《尚书》就是上古之书，它是中国上古历史文献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迹著作的汇编，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历史文献汇编。其实，插说《尚书》就是为了表明表述内容的古老和经典。

《禹贡》荆州：“荆及衡阳惟荆州。”“荆”即荆山，在今湖北南漳县；“衡阳”在今湖南中南部。所以，“荆州”大体相当于湖北湖南二省全境，由荆山一带直到衡山之南地域。是汉族原居地区之一。自先秦至明清，荆州地域不断地变化着，但始终是一个十分大的区划。最大时，除两湖全部，还有四川、江西一部，且涉两广。

又据史料记载，从楚文王元年（公元前689年）迁都郢（纪南城，今荆州区西北）到楚顷襄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攻克郢都，前后共411年，楚国共有二十代国王在此建都。其后有东晋安帝、南齐和帝、梁元帝、后梁、隋末梁王、唐代南都、荆南国等在此建都。可列数34位帝王，因此，荆州有着“帝王之都”的美誉。另外，从春秋时期的孙叔敖到明朝的张居正，从荆州一共走出138位宰相，凭着如此惊天撼地的数字，荆州又足以佩戴“宰相之城”的桂冠了。

可现在荆州却沦为“三线城市”，无怪有人说“荆州是湖北最憋屈的城市”。这就又回到荆州的当代史。

1979年，荆门从荆州独立出去，1983年撤县并市，升为和荆州平级的省直辖市。1994年经国务院批准，撤销荆州地区、沙市市，合并设立荆沙市，天门、仙桃、潜江三市划出为省直管市。1996年荆沙市更名为荆州市，又将京山县、钟祥市划归荆门市管辖。这样就留下了过去“大荆州地区”大约一半的“荆州市”，好在保留下“历史文化名城”及其文化底蕴，保留下荆州历史可反观到的辉煌。

（四）

今荆州确实是小了，其声誉也一落千丈，那拿什么来抚慰老荆州人的心呢？

我当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句解释，它是近代王国维《人间词话》第八则的题目“大小非优劣”，可一读内容则是“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也”。本来仅仅是分辨表层“大小”的，则不料进入了深层的“境界”。

静安先生是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著名学者，“人间词话”主要就是他评词时表明观点的话，具有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和精准度。从整体上来看，“词话”的理解难度是比较大的。为得到“大小非优劣”的效应，我才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揣摩了“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的含义。

先要明确“境界”是什么？对如此精妙的概念，还是用静安先生自己的话来解说为好，他在另一则“词话”中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

然后我才可以说“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的意思应该是：词里的境界是有区别的，有的境界是宏大的，壮怀激烈，比如“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有的境界是细小的，委婉缠绵，比如“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此大小均优，重在“有境界”。

因此，我以为地方事业发展的关键也应该在“有境界”，而不是总在已过去的表层问题上纠缠、纠结。我相信我们的荆州，只要能够充分利用好资源和条件（相对于“真景物”），能够人人投入真感情，就不愁不取得长足的进步！我早已在内心情不自禁地呐喊着：“我们永远的大荆州，加油！”

回到游园博园出园的时刻。

我们一群人走得是气喘吁吁，有的甚至汗流浃背，饥渴难耐。可到门口一看，居然不是“来时的路”，大家便更是沮丧，一个个像泄气的皮球。

好在门房边站着一排着蓝制服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位小姑娘连忙迎过来，主动问道：“几位叔叔、阿姨是要到停车场吧？”我们答：“是的。”她就用手指着告诉我们：“这里是东门，停车场在北门，向左，走园内可继续游玩，但远一些；一般走园外，近点，轻松许多。”我们选择了园外，她便引领我们走到往北的大路上，然后微笑着挥手说“叔叔、阿姨们再见”，而后才转身回位。似乎是小姑娘说“轻松许多”的缘故吧，我们果真就感觉轻松了不少；小姑娘的引领就更让人如沐春风了。

到达北门，很快就解决了饥渴问题，这才发现园外仍有景可观，70周年国庆时那以盆栽花草装饰出的巨型长龙依然鲜活地雄立道旁，于是恭谨地拍了张照，意味着让中华民族图腾形象长久永恒！

我们依依不舍地上车回转，一色的新黑油路大气敞亮。不多时，我惊诧于前方标牌中的两个字了——“方特”！果然是“荆州方特东方神画主题乐园”（荆州华夏历史文化科技园），这可又是一个不得了的建造噢！因为我知道方特在我国就十来家吧，全部落户在发展好的大中城市。来的时候我可能是打瞌睡了，此时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地说：“方特！这家伙可择地方了，它表面上看像是一般的儿童乐园，但它特讲品位，‘非梧不栖’。”在荆州城区工作十多年的舅兄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才说：“不可用刚建市时的眼光来看荆州了。荆州是低落了些年，可现在又雄起了。”

于是车上的一帮谈论，算是为我补上了近几年的课。

什么GDP位次的不断提升，这规划那宏图的实现，这产业那支柱的发展，某年月火车站投入使用，某年月飞机场已开工建设，旅游业突显出得天独厚的优势等等。这一切让我喜不自胜地归结：荆州，你再也不会“大意失荆州”了！

荆州园博园一游，估计游出了当年帝王游玩后花园的感觉——好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