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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小说】爱情的24小时—邹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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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7 18:15:00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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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邹君君)

作者简介:邹君君,湖北省作协会员,湖北省第六届签约作家,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2015年入选湖北省文学人才库。在全国几十家报刊发表长、中、短篇小说二十多部,散文一百多篇。有小说被《作品与争鸣》选载。公开出版过中短篇小说集《嫁给自己》。


我没有用唇线笔,直接就将唇彩涂满嘴唇,暗淡倾刻变为晶亮晶亮,一张嘴愈发显得饱满而丰润了。我笑了,想起17岁时男同学称赞我的嘴唇说,性感。当时,这个词吓倒我了,仿佛自己不经意做了一件伤风败俗的错事,暗暗里又有些小小窃喜。

又一个17年后,镜子中的我突然就有些莫名伤感。如果老公知道了我的感觉,他一定会不屑地说,有车有房,夫贤女孝,东不担西不愁。有什么好伤感的?纯粹是文学青年为赋新诗强说愁。好好过日子吧。

女儿背着书包走过来低声说,妈妈,你今天不要喝酒哦。我上学去了。我笑着点点头,一副很乖的样子,仿佛她是妈妈,而我才是那个懵懂娇憨的女儿。

昨晚我喝多了,回家后就抱着女儿哭。她任由我抱了一会儿就扯过身边的米老鼠塞到我怀里,说,我还要做作业呢。你慢哭。我停止了啜泣,泪眼朦胧地看看怀里,女儿塞给我的是那个英俊的男米老鼠。我情不自禁地又哭起来,这次却没有声音,变成了泪水长流。

为什么哭呢?这事很复杂,一时半会还没法说清。反正没谁招惹我,我是自己招惹自己了。

老公跟在女儿身后冲我做个鬼脸说,女人喝酒容易变老的。我还是想要个大女儿,不想多一个老妈。

我抓过身边的米老鼠佯装要朝他扔去。他和女儿笑着机灵地关上门走了。

是的,他一直管我叫大女儿。他说我永远也长不大。他只大我5个月,却像长了5岁。他在政府办公室任主任,市里某领导说他八面玲珑做事滴水不漏这个职位非他莫属。他当主任后,我们就转了做服装生意的店铺,改做酒店了。他处事老道,里里外外张罗得有条不紊,运筹帷幄间我只是一枚棋子。我甘愿做一枚棋子,做一个不用太操心的管账婆。

今天,老公安排我去C市结账。这笔账款有十万多,老公给两位主要领导一人准备了一个红包,吩咐我一定送到,最后一站才是在该单位财务科把账结了。

事情办理得特别顺,几乎没有什么悬念。C城的阳光分外明媚,它们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短信温馨提示,钱已上卡。

这些都是老公远程运筹的结果。

看看时间,才上午九点多,我决定去见网友向天啸。

我们是在去年春季垄上诗歌会上认识的,当时参加诗歌会的有二三十人。大家都是附近几个小城的文学爱好者,以写诗的居多。散会后,就组建了一个QQ群。在QQ里我们相互加了好友经常私下聊天,谈文学谈诗歌,谈生活谈梦想……

诗歌会上每人必须朗诵自己的情诗,他读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诗:……这还是我可以拥之入怀的路吗 拖着大雨苍茫的背影 这液态的滚石 ……我要来看你,看你坐在亘古的荒野 用嘶裂的喉音,把雨喊停 把城市的脚步喊停 把我内心的疼痛 喊醒

诗歌会上帅哥和美女不少,他在朗诵之前我还真没注意他。他的声音浑厚略带一点嘶哑,正好跟他的诗合拍,地层里潜流奔突,带着呐喊和疼痛。

这些句子一下子就打动了我,叩响了尘封已久的柴扉。在薄暮里,吱哑的开门声让心微微的颤栗,还有那被惊扰的粉尘在柱状的光晕里飘荡……

满屋子的人,满屋子的热闹,包括屋子,一下子全从我的眼前消失了。那是春天哦,我看到了远处麦浪映衬下的金色的海洋,那是浩翰的油菜花田。更有那桃花正红杏花正艳,是的,一夜春风,万花满枝……

春雪满空来……

他几乎是在电话拨出的第一时间接通了我的电话。他说,你好。

我说,你好。我到C市来了哦。

他说,太好了。你打个车到绿叶新城来。我就在小区大门口等你。

他抢着帮我付了车款,也许是有些意外有些紧张吧,他用左手搓搓右手,又用右手搓搓左手,张了几下嘴,这才组织到语言,指着一家店铺说,到我店子里去坐坐吧。这相逢让人先就讨了几分喜气。

车行天下。他原来开着一家自行车行。车行天下,这店名不错。店子好大,目测了一下足有五百平方米。卖场里到处摆放着自行车,灵巧的狂放的,绚彩的朴拙的,每一辆都是唯一,它们士兵般排满整个场子,更有那不安分的车队,一路顺着墙壁爬到了天花板上。有的甚至就吊在半空,张扬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接着给我介绍场子里最名贵的自行车。他指着一辆蓝色的自行车说,美国原装的,可以折叠,纯手工制作,它的链条是纯银的,主要部件都是钛合金的,轻便、灵巧,永远都不会生锈。他示意我提提。还真不重,我没费什么劲就提了起来。我瞟了一眼标价,113800.00元。

他说,怎么样?

我说,我不会骑,再好的自行车也只能看看。

他说,我教你吧,很简单的。你可以参加我们自行车俱乐部。我们经常骑到你们驿城去。我们一边走一边看就走到一个花花绿绿的角落,仔细一看,墙上张贴的全是照片,男孩女孩全都帅气地推着或者骑着自行车,一派英姿飒爽,让人好不羡慕。有几张向天啸的单独照片,青山绿水的映衬下,英气逼人。我面对着照片,他面对着我,他一一地向我介绍,这一张是在宜昌拍的。这一张是在西藏拍的。这一张是……

他的表情忽然阴郁下来,他低声说,你慢看,我出去一下。

我把玩着他进门时递给我的营养快线,心里想着要不要喝,一边就看着他快步走到店子门口。

有个女人站在那,两个人好像为了什么争吵起来,然后那女人跺跺脚甩一下头走了。

他一脸尴尬进屋来说,是我前妻,吃些飞醋。

仿佛妖风过境,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原来他跟老婆离了婚,在QQ里他没告诉我这事。他调整一下情绪打破沉寂说,我们去见文友吧。今天他们在D城有个聚会,我们正好赶去。

一个筋斗就是别有洞天。我说,好啊。我们赶去热闹热闹。

他对店里唯一的销售员说,看好店子。一边就拉着我出门。我一把摔掉他的手说,我可不喜欢酸气。脸上却是彩霞满天。

我在门口等了两分钟吧,他就开个花花绿绿的吉普来到我跟前。我拉了后门进去。他说,干嘛?弄得这么生份。

我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酸气。

他说,我的车怎么样?

我说,像只五彩大瓢虫。

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但在QQ里早已滥熟。他称我是她的贝尔吉斯,是他超脱凡尘的小仙女。我说,你美吧,想左搂右抱啊?他说,这有什么关系呢?虽然诺迪埃与诺迪埃夫人按合法手续和世俗方式结了婚,但他真正的新娘却是贝尔吉斯。她在他的精神和写作世界里异彩纷呈,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伴侣。我默认了。我何尝不是这样,愿意耽在幻想的王国里,只有在面对那些有情的文字和自己不绝如缕的“诗绪”时,我才感觉人生是汁液饱满且意味深长的。也许每个人都能在神话和幻想的彼岸找到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爱人,可以相恋生生世世永不倦怠的情侣。但我还是忍不住取笑他,想挤身十九世纪法国浪漫派阵容啊?他回话说,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好一个心向往之。诺迪埃的气质和气场跟我也是那么吻合,他的想象狂放不羁,他的情节错综曲折,《面包屑的妖女》是一部优美的将幻想发挥到极致的小说啊,他整个就是为幻想而生的,他的身体只是一个暂时的寄托。

因为文学,我们的心走得越来越近,近得有些令人晕眩和窒息。

就要见到一年多没见面的文友们,很是开心。等会不定疯出什么花样来呢。

我们没有预先打电话,赶到时,他们的中餐已经吃过了。一位文友说,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来呢。我们好等你们啊。

我说,我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他说,也是。就拉着我们去一家餐馆吃饭。那一伙人却去了一家茶馆。茶馆是一位文友开的,她说,今天下午我那儿包场,除文友外其他的客人概不接待。

我们俩要了三个炒菜就把饭吃了。买单时向天啸抢着把账结了。文友说,你们初来乍道,我应该尽地主之谊。

向天啸说,文友们聚在一起不是图的吃吃喝喝,而是盼着能在一起说说笑笑。谁结账都一样啊。

刚吃完饭,老公就打电话来了。我告诉他,我已经到D城,正跟文友们聚会。他交待一声早点回家就挂了电话。我曾经跟他说起过诗歌会上认识的朋友们,还特别介绍了向天啸。说起过QQ群里一些吵得不可开交的文学话题和社会热点问题。

一个下午,茶馆里就像沸腾着一锅水。大伙儿无所顾忌地抢着表白自己的文学观念,抽空朗读自己的诗歌近作,向人推介自己读到的好作品。有两个人甚至为了一位诗人的作品争吵起来,吵得不可开交时,一个就推了另一个一把,另一个不甘示弱,还击了一下,嘴里嚷嚷说,他的那首诗真的写得一般般啊。

大伙就笑了。一位女文友说,我怎么觉得我们回到了童年时代啊。开心死了。

她旁边的一位就说,如果让外人看到了,会说这是一群疯子。吃饱了不找点正经事做,在这里胡扯瞎侃。居然还为别人的屁诗推推攮攮。疯子,简直就是疯子。

大伙就笑得更厉害了。不知谁说,让向天啸朗诵他的情诗吧,他的情诗写得棒。

他也不客气,气宇轩昂地往前走两步,就开始朗诵了︰那时候我已老了 那时候我已老了 她是我唯一的依托 我还能想象她青丝绕颈的样子 她是具体的,她给我的日子 在风的银行,让我远眺的目光变得安稳 那段凄厉的日子,她其实也不是古典的 她的装束像我力图回去的山村和村姑 整个都在我怀抱中,化作了记忆中的岩石 我不能想象她的身体 她是远的,而我如此触目 当我如同其他老人,闭目瞑思 当鬓边白华发出幽暗的惊叫 她就会跳出来,还是青丝绕颈的模样 真的很幸运,只有我能看到 她身上爆出的火花,使这个世界变得如此明亮。

有人叫到,来段更火辣的。这个太温情了,不够味。他就来劲了,清一下嗓子。艳事︰宽或窄 1,那女子轻咳一声,我脚下一顿,未敢细味那是来自前世还是今生,即匆匆而去。或许,这便是对陌生最好的尊重。2,在她身上行走是可以的,在她出轨时缄默下去是可以的,她从来没有在镜前衣衫不整,她破绽百出,她一声不吭,她在我的私处搭建海景房,她从来就不屑住,她一直在欣赏我头脑的废墟。3,见到她我会拉她赶紧上床,离开她我要抓紧时间把她遗忘。我们像两块孤独的石头,坐在各自的城市。这太疯狂了,我们竟然妄想每一次相逢都是初见。在这么窄又无法回避的过道上。4,还是那一声轻咳,当我转身回望,我已在冷嗖嗖的站牌下,想着那些还没落地的雪花,它们和我一样,都在等……

一片怪叫声。这感觉真的太疯狂了。这些人在一块真能疯。

第一首诗向天啸在QQ里早就送给我了,说是写给我的。第二首诗太疯狂了,莫非也是写给我的?我不敢深想,仿佛尚在怀抱中的婴孩第一次看见蓝色的火苗,火苗优美地舞蹈着,让人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摸一把。

向天啸真是太疯了。他莫非想要把精神王国的仙女贝尔吉斯拖曳到凡尘来。

晚饭后,我们去了舞厅。一上来就放劲曲。在外人看来那真正是群魔乱舞了,大家全都舍弃章法,各自发挥。明明舞蹈姿势优美的,也要做出拙朴的动作来,不太会跳的更是手脚并用得蠢笨可爱,有一文友跳得兴起索性在地上打起了滚……我没有跳,只是在一边看,开心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这一天从所有的日子中超脱出来,从庸常的藩篱遍布的市井中走出来,从嘈杂的名利纷争的世俗中走出来,从繁琐的柴米油盐的瓶罐中走出来。原来日子可以变得如此轻盈而美好。

我看见神吹了一口气说,要有光。于是轻气上升,浊气下沉。世界变得明朗开阔。而我的精神世界的情侣,我的“贝尔吉斯”变身太阳,在天空灼灼发光……它那么耀眼地刺痛我,是的,这快乐幸福的感觉带着一丝疼痛。

手机震动了几下,拿出来一看是老公发短信来了:怎么还没回?看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五分。是啊,鸟儿该归巢了。

我回信,马上回。

那边短信,怎么回?打的吗?

我回说,只有麻烦向天啸送罗。

老公说,好吧。注意安全。

D市是没有班车到驿城的,何况C市回家的班车最晚一趟是下午六点。可以打的回家,可我害怕,单身女人半夜打的被劫财劫色的案例太多了。我可不敢。

我朝向天啸使个眼色。他走过来说,舞也不跳。

我说,看你们跳比我自己跳还开心。

他说,什么事?

我说,我明天还要照顾生意。

他说,我送你吧。

我们俩就告辞。一班人却不依不饶,走到门口还有人过来拉拉扯扯,让人开心得合不拢嘴,我不停地解释说,明天还有事呢。明天还有事呢。

车上的空气是凝固的,仿佛为了契合这越来越浓重的夜色。

重又回到了神吹一口气之前。这天和地密密实实板结成了一块。

车开了一截,向天啸踩一脚刹车停下来。往前窜的功夫,他一把捉住了我的手。

他说,我的情诗都是为你写的。去年垄上诗歌会上的那首也是为你写的。那时,我就冥冥地等待着你的到来。

这手心的热度让人心惊肉跳。烈焰开始熊熊燃烧,天和地迅疾地分开。是的,神吹一口气说,要有光。于是轻气上升,浊气下降。我的太阳从云层里跳出来,那么耀眼地刺痛我,是的,这快乐幸福的感觉带着一丝疼痛。

我抽出我的手说,快走吧。蛮迟了。

他叹口气说,好吧。

沉寂了一会儿,我没话找话说,这条路很好记,顺着宽路不转弯,直走就是。

他说,我知道。我走过一回。

我说,你走过?在QQ里你不是说没去过驿城吗?

他说,去过一次,是去看你。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我听错了,我不敢找他确认。

他接着说,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们在QQ里聊到转钟两点,我说要来看你。你说我是开玩笑的。那一夜我失眠了。天一亮我就开着车到驿城来了。我还真在你餐馆里见到了你。你正在吧台边跟人说话。我远远地看了会儿你就走了。那天你穿一件白底蓝花的旗袍,显得清丽脱俗……

醉酒的微熏的感觉,带着几丝震颤。这是爱情吗?我不知道。至少算是被爱吧,心里涌动起一股暖流,莫名地在那里激荡。

张爱玲说,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仅一次爱情,她就从此枯萎了。一代才女,老了客死他乡,让人唏嘘叹惋……

我突然有了想成全他的想法,用爱来成全吗?我却答不上来。

有一段在修路,石子散乱在路面上。车开得摇摇晃晃,仿佛醉了,心思随着车身颠簸来颠簸去。

这夜太沉闷了,一静下来就让人憋气,每一次呼吸都不顺畅,仿佛空气稀薄缺氧。他扯出的话题呢,句句都会流动得艰涩困难,还轮不到我接茬,早已开始僵硬结冰。得找个轻松的话题。

我说,你是在C城长大的吗?

他说,不是。我是在乡下长大的。一个很偏僻的乡村。我爸妈未婚生下我后就把我抛弃了,送给我穷乡僻壤的一户人家。后来他们结婚后一直没有生育,在我七岁时又去接了回来。我恨他们。在乡下的七年,我吃尽了苦头,那户人家把我当小猫小狗,我不是饿着就是冻着。到现在身上还留有伤痕……

他说不下去了,突然停了车哭起来。

我很少见一个大男人这样哭泣,就有些慌乱,想要替他擦拭泪水,想要安抚他。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结结巴巴说,不要哭了。边就从包里拿出纸巾来递给他。

也许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是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关爱。哪怕他看起来再如何油滑或者强势,他必有寂寞的弱势的一面。

我把手伸给他。他就捏紧了我。

希望我能给他一点点温暖,传导一点点热度。

一会儿后,他停止了哭泣。他说,我是不是显得很没出息。

我说,没有啊。每一个人都是上帝的孩子。在上帝面前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疯可以闹。

他居然就笑了。这个热情的诗人看起来阴晴无常啊。我也笑了,分享了他的情绪,跟他平添了几分亲近。

我转移话题说,诗人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他说,喜欢的多了。如果说到最喜欢,算是普希金吧。

真的啊?我也最喜欢他了。读高中时他是我们班所有女生的偶像。他为了爱情可以舍弃生命。谁被他爱,谁就是幸运女神。我把他的名字刻在课桌上,伴随我度过了三年青春时光。

早已有什么在酝酿发酵,心思不知不觉间就有些倾斜晃动。

单行道。车停下来等待放行。他又开口说话了,我都两个月没跟她同房了。他接着解释说,我们离婚了,但还是有些藕断丝连,这主要是她粘粘乎乎的缘故。他看着前方黑沉沉的夜低缓地说,爱你的感觉好难受……

他的气场那么强势。这气氛已不是我能掌控的。我不善于驾驭局面,很多时候只能受制于人。倾斜的倾斜得更厉害了,晃动的晃动得更厉害了。我只能用沉默来对抗。

电话响了,带着震动,仿佛风雨雷电来袭。我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怎么还没回来,都11点了哦。

在路上呢,已经快到了。不是修路吗?在等放行。

老公不是个罗嗦的人,听我说已在路上就挂了电话。

车起动了,向天啸说,跟我吧。

我说,我还有女儿呢。

你不是在网上说一个女人需要三个男人吗?

不是我说的,是棉棉说的。我在QQ里跟他聊天时,是说到一个女人需要三个男人。一个枕在头上,一个抱在怀里,还有一个用腿夹着。语出棉棉。那是半真半假开玩笑时说的。这会儿他全拿来说事,想要攻陷我。

谁说的都没有关系。你只一个男人啊,算我一个吧。

很强势的突围啊。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慌乱的心莫名地就有些伤感。好好的,谁愿意做小啊?

沉默。沉默。沉默。

我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金庸《飞狐外传》里马春花的形象。莫非我的血液里也流淌着春花怒放,招蜂引蝶的因子。马春花跟徐铮定婚的第二天,却跟福康安在花前月下,幽怨的箫声中,禁不住美妙的如恋如慕的冲动和向往,投入本能的怀抱。而婚后,她眼睁睁看着徐铮被杀,并亲手杀死爱怜她的商堡震,毅然追随了福康安。

马春花被福康安的母亲毒死之前,却眼巴巴奢望见福公子最后一面。福康安见死不救,胡斐只得将长相酷似的陈家洛找来去充数。“陈家洛从房中默默走出,脸上微有泪痕”。这凄婉的深情超越了生死,也许在常人看来,春花完全是飞蛾扑火。但她却把它当成幸福的事业去毅然献身。

快到驿城了。

我说,你今天就不回了。太迟了。你一人回去不安全。我给你定宾馆。

他说,你陪我,我就不走了。

我咬着嘴唇接不出下文来。

车慢下来,仿佛淤阻在沼泽地里。他突然就丢了方向盘,转过头来,一把抱住我,强劲地吻上了我的唇。

我一把慌乱地推开他。

心在狂跳。他不依不饶地烈火烹油,说,你的嘴好性感,像诗。不,那些诗根本不堪一击,还要它们作什么。

我分明看见超脱凡尘的贝尔吉斯从空中在往下坠落,速度骇人,带着天旋地转的气流……

进城了,我镇静下来指点他左转,然后再左转,第一个路口右转。到了。小区前的一排路灯分外明亮,仿佛一直在等待着照耀我回家的路。远远地就有人奔过来。是老公!

老公说,我以为你打车回来的。却原来是朋友送的。

我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我向他介绍说,诗人向天啸。

转头又介绍说,我老公杨扬。

老公热情洋溢地拉过向天啸的手说,真是太谢谢你了。今天太迟了就不要走了。说着他就拉过副驾室的门坐了进去。他冲着阳春宾馆的方向说,走。我给你安排住宿去。

我看见向天啸嗫嚅了几下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他居然听从老公的安排没有坚持要回家。

他是想好好地看看我的底牌吗?

老公冲我说,你就不用操心了。快回家照顾女儿去。接下来的事情是我们男人间的事情了。

我只有点点头,进了院子。我一边走一边就看车急速地开出了我的视野。

半小时后,老公回家了。他也不细问今天的事情,只汇报说,我把他安排得好好的才回来,你放心好了。明天早上呢,我要去布置一个会场,没有时间去陪你的文友,你去陪他吃早餐。如果他愿意留下来玩呢,我忙完会场就来陪他。

我失眠了,睁着大眼睛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我不敢辗转反侧,怕惊扰了老公。我好像被逼到了一处绝境,不,不是绝境,而是两难的处境。我仿佛在面临马春花似的选择。我是该舍弃这庸常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在常人看来富足而有奔头的生活,还是该掐断那迷人的梦幻般的疯狂……直到将天都瞪亮,我都没有理出头绪。

五点去上洗手间时,照了一下镜子,面色暗淡外带两个黑眼圈。只有贴了张美丽日记的面膜,挨到六点起床化妆。

坐到桌前,那些化妆品被我调遣使用后,我的脸重又焕发生机。是的,一张生机盎然的脸,特别是嘴唇晶晶亮亮,丰润而性感。是的,不能让人看出我的老底来,什么时候都要汁液饱满地面对世人。

我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阳春宾馆218的门。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看来我来早了。门吱的一声开了,迎上来一张青春的略显稚气的女孩的脸,衣衫不整,几乎是胡乱地把一件低领的长开衫套在身上。看得出来,她的里面挂的空档。

莫非敲错了门。正待说声对不起,却一眼瞥见向天啸那件蓝色条纹的衬衫散乱地搁置在镜前桌上……

我的脑子一片空茫,然后开始嘎吱乱响,不是破冰的声音,是水汽凝结的声音,它们迅速地集结膨胀,很快就有冰山屹立在视野。我已看不到彼岸,那曾经觉得触手可及的彼岸,曾经此岸和彼岸在河底秘密牵手的默契,曾经的晕眩和窒息,全都消失了,退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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