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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两篇 作者:宋小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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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23 17:46:01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Hox 于 2013-10-23 17:47 编辑

武汉的烂巷子
宋小词

  我突然发觉我有一个特别的嗜好,就是喜欢逛烂巷子。在我所居住的南湖花园,往武泰闸方向走,就有一条烂巷子。周六周日,如果起得早,又碰上好心情,我会提上心爱的菜篮子到武泰闸菜场买菜,因为,那个菜场过去是个蔬菜批发市场,菜价便宜。途中会经过一个叫长虹桥的地儿,那块位置很乱,一排简陋的老式门面,做着水果、杂货、小吃、服装等生意,各个门面前面都撑起塑料棚,严格来说还不叫巷子,但是跟巷子长得很像,两边都有摊位,中间挤压出长长的窄窄的一条道儿。

  那条巷子有着各种乱,商品摆放的凌乱、生意人口音的凌乱、往来行人衣着的凌乱、交通工具引发的噪音的凌乱、呵斥小孩吆喝生意的凌乱。兼那路口是个涵洞,是出入南湖的一个瓶颈,动不动就堵车,一堵就会堵到不可开交,上面的乱和下面的乱就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商贩们长年累月都是一副呆滞的表情。这个季节里,无论男女大都是背心短裤拖鞋,手里的道具永远是苍蝇拍,或拍或舞。

  脚下也是一片泥泞,那些烂菜叶子、塑料袋子、鱼肠、鱼鳞和甘蔗皮、柚子皮等天长日久地积累,扫也扫不干净,就那么铺在路上,供行人步碾车碾,兼之热天,捂出的那个味儿,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我常常是掩鼻快行。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喜欢走这样的巷子。我觉得这样的景象是一种别具的真实,没有一丝一毫的造作,就是一幅原生态的生活,属于底层的。要说地气,这才是真正的地气。但我于这巷子,也只是过客,我还没有看到他们生存的艰辛。如果深入,我想更能靠近由贫穷带来的各种惊心动魄的生存故事。

  再往前,则是许多的休闲店,也就是“红灯区”,大概有七八家吧,门脸特小,也没有招牌,有两个似乎有招牌,叫什么什么副食或什么什么美容。叫副食的也没见柜台什么的,叫美容的也没见应有的摆设,都知道是挂羊头卖狗肉。打那经过,我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就要朝里面瞄,我曾一度对那些女孩子们的生活极度感兴趣。青楼女子似乎也成了中国古典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那些闺怨诗,谁知道是青楼女子的还是良家妇女的。中国文人都有狎妓的传统,他们对她们极尽溢美之词,在他们的笔下,她们婀娜多姿,她们笑靥如花,她们服饰精美、她们淡妆浓抹总相宜,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是有了这些美的积淀,以致我对妓女这一行业,不敢完全怀有鄙视的态度。但是,眼前所见,与文人笔下的那些妓女相去甚远。每一次经过那里,她们总懒懒地坐在污色横行的沙发上,妆很浓,但不精致,反给人龌龊邋遢之疑,服装更不是“新帖绣罗糥,双双金鹧鸪”的讲究,紧身衣,包臀裙,黑丝袜,高跟鞋,何况坐姿不端,两腿大肆撇开,如此打扮真给人以卖肉之感。

  那些女子大多时候不讲话,你看她们,她们并不躲闪。也不用躲闪什么。操这个行业,她们眼底经过了什么样的世界,见过了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不是我等能知道的。那些钱色的赤裸交易、那些拿青春赌明天的心态、那些形形色色的嫖客们、那些在阴暗角落里去伪存真的君子或小人们,这些负面的东西给了她们一次又一次的心伤,令她们对这个世界一点一点心灰意冷,一遍一遍失望透顶。我想,之所以有老话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大抵是因为在那样的世界里,这些女子没碰到过情,没遇见过义。

  我每一次经过,每一次侧目偷观,都会对她们生出许多感慨,有时是鄙夷,有时是惋惜,有时又是无奈。不管怎样,她们这样的也算是底层之人,有门路有家底的人家,谁愿意流落在烟花巷,吃这样一碗肮脏饭,都是为了生存,我们无权指责,唯有祝福。

  另外上班时,在往单位去的路上,我也无意中发现了一条烂巷子,走了一次后,就走成了惯性,不肯再更改路线。那是汉口的巷子,是居民生活区的一条便路,两边是平房,一个打了圈的拆字从头画到尾。这里居住的都是老年人,又背街,跟武泰闸的那条巷子有天壤之别。这里娴静,暮色苍苍,既不向南又不迎西,少有阳光,使得这条巷子还兼有阴冷之气。也有做生意的,有一家缝制窗帘,有一家订制衣服,有一家按摩店,还有一家专倒腾喜头鱼。店面小,生意也规矩,所以不闻吆喝声,都静静的。卖喜头鱼的那家稍微热闹点,但也不是那种大吵大嚷的,多是巷子里的邻居品评喜头鱼的成色。这是一条以展现老汉口市井生活的巷子。这里的人吃饭都还是在外面吃的,我经常可以看见他们日常的饭食,这个季节,毛豆和龙虾是他们饭桌上的常客。观察良久,发现有个大嫂应该是厨艺不错,因为每逢她端锅出来炒菜,她的边上总要围上一些人,在那里讨教一些做菜的经验。

  巷子里有几个老人家是弄花高手,小小的一个陶盆,随手养几株夜来香,这个时段开得正是如火如荼,配上几株茉莉花和月季,倒也是姹紫嫣红。有的人家栽上些丝瓜和苦瓜,挑唆它们顺梧桐树往电缆上爬,绿油油一片,从巷口看上去,很是有几分生气。偶尔,一只猫钻出来,叫上一声,令这个破败的巷子呈现诗一样的色彩来。这里没有多少浮躁之气,如隔夜的茶,该沉淀的都沉淀了,老人们在一起,大抵不过家长里短。有时候,冷不丁会在巷子里遇上丧事,遇见多了,倒不像头一次遇见那样觉得触霉头,一天都心里不快活,渐渐就坦然了,生死乃常事,无须忌讳。那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的事。

  这人世,早一刻悟透,便早一刻享受。

  只有在这样的巷子里,心里才会生出宁静。才会觉得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乐才是真乐,这简单的巷居生活才是人生的真谛。



向紫罗兰致敬
宋小词

  我闲暇时喜欢栽草种花。在这个砍伐疯狂的年代里,我觉得种植是一种美德。虽然居住在高楼,种植环境有限,但力所能及地在居室一角或阳台一隅添一抹绿,也算是对大自然的一种感恩。我是热衷于此的,造绿比造人对我来说更具有意义。但是我似乎与这些美丽的植物没有多少缘分,再精神抖擞的植物只要到我的手里,不到十天就开始呈现凋零萎缩之态,我浇水、施肥,给它们晒太阳都不行,它们一个个地都视死如归,以大踏步前进的速度慷慨就义。

  死了买,买了死,死了再买,我的种植生活就是这么恶性循环地进行着,如抖狠一般,看谁比得过谁。但是,面对青翠欲滴、长势喜人的一株生命日渐衰亡,心情多少还是有些伤感,我在它们身上是花过心血的。那浑身带刺的仙人掌,我花5元买的,彼时它尚在襁褓之中,卖花的老头说,少浇水,见风就长的。冲这见风就长四个字,我又花50元钱给它买一个钵。我小心翼翼放置在案头,严格遵守老头的方子,少浇水。但是20天过去后,它高昂的头颅低下了,过了一天身子也斜了,我轻轻一掰,竟倒了,一看,根部都已腐烂。我肉痛,不是为了那5元的买花钱和50元的花钵钱,而是为我期待的心,我指靠着它为我洗清植物杀手的罪名呢,可是卿负了我。小小仙人掌都敢在我面前如此翻翘,那就更别谈什么兰花、牡丹、芍药之类的国色天香了。曾一度想攀登种植高峰,于是尝试着去买牡丹,卖牡丹的说,光买牡丹不行,必须要配芍药,这是夫妻花,把它们栽一个盆里,它们才能生长。我顿时为它们的忠贞不渝而感动,毫不客气地把这对夫妻请进了家.根埋在盆里后,头几天我觉都没睡好,真正的是一日看三回啊,还是挺给力的,呀!出芽了、呀!长高了、哎哟喂!抽叶了,哦,麦嘎德!佛祖显灵了,真是仙人好见,小鬼难缠,花界也如此,越尊贵的花其实越好养。正洋洋得意间,倒春寒忽然莅临人间。过了几天,那牡丹芍药抽出的叶子就蔫了,新芽也黑了,生命体征归于零。我空欢喜一场。

  爱花的人你伤不起。每请一盆新花回家,我都会在第一时间百度,了解它的生活习性和生长习惯,唯恐伺候不周,又弃我而去。我在这些花啊草的面前媚眼奴骨,干了浇水、周末搬出来晒太阳、发现叶黄了赶紧买肥料,我为它们换盆填土,为它们沤肥,我这种好逸恶劳拈轻怕重之人,为它们干活我一不怕脏二不怕累。但是越娇惯它们越拿大,一时疏忽了,它们就给我撂挑子,说死就死。人都说绿萝好养,一片叶子泡自来水里都能生根发芽修成正果,我又心动了,于是买了一盆。但是不行,它脱发,掉叶子,没几天就秃顶了,藤也发黑,一碰一卧倒。也尝试过水培,也尝试过“无心插柳”的随性态度,但是无济于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它们就喜欢在我手中玩自杀。

  当最后一盆绿萝在我面前驾鹤西去时,我心底暗暗发誓,我的种植生活从此over。阿弥陀佛,我不愿再杀生了,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去年到朋友家去玩,朋友指着她家的垃圾桶说,喂,宋啊,紫罗兰你要不要啊,很好养的,因为发的太多,没法,只要掐掉一些,打算扔掉的。我苦笑,这话我听厌了,听疲了,我曾为这话不知上了多少回的当。我摇头,说,不要。朋友说,真的啊,我保证,见风就长,真的见风就长啊,不长,我把我老公给你。我说,根都没有,能活吗?她说,它本来就是扦插的,能活,没问题的。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再次动摇了。那些紫罗兰断胳膊短腿的样子,于我看来着实有些可怜,我不忍朋友在它们还没咽气的时候将它们打入十八层地狱。于是我将它们带了回来,一一插在牡丹芍药安息的盆里,浇过定根水后,便没再管它,因为单位要我出差。

  一个月后回来,直奔阳台,我是打算给它们收尸的。但是,但是,它们全活啦,活得雄赳赳气昂昂的,头颅高昂、叶子向上,茎杆挺拔!我放下行李kiss它们,却发现它们居然都珠胎暗结,一个个的头上都打了花蕾,米粒大小的一点红,天啊天啊,我养花养了几年,这是头一次看见花啊,这实在是天大的惊喜!我特地为此打酒杀鸡设宴好好招待那个送我紫罗兰的朋友。

  一年过去了,那盆紫兰罗实现了又好又快地发展态势,如今已经发展了三盆,还有向第四盆第五盆第N盆发展的良好势头。寒来暑往,它没冻死,也没渴死,土干得奓了口,它也依然昂首挺胸,大雪压罗兰,罗兰也挺且直。它是真正的贱啊,贱得让人踏实,贱得让人放心,贱得让人无端生出一种安全感来。水多多喝,水少少喝,没水不喝。天晴它开花,天阴它也开花。它一门心思地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繁殖、生养,一根杆它可以发到一盆,你掐断它任何一根任何一截任何一段,插在另一个盆里另一片土壤里,它也能活,零死亡率。在一个夕阳西下,充满禅意的傍晚,我立在盆前,忽然生出巨大的感动。这个其貌不扬,花开不美的物种,那长了毛的一身紫,显得有些粗鄙,不精致不玲珑,带着野性与土气,我感知到它卑微的同时也感知到了它的伟大。它不舍昼夜地将生命无限延续,从上古到现在,几千年地传承,它依然郁郁葱葱,长生不老。它是如此的不受关注,在一些花圃里,它从来都是点缀,都是陪衬。它从未登过大雅之堂,沟渠边、草丛里、花坛的边边角角、烈日下或者阴暗中都是它待的地方。无论落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她从不抗争,落地便生根,不耍性子,不以死相逼,安分守己,它从不会让人们担心它会有濒临绝种的那一天。

  我忽然觉得,给点阳光就灿烂,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德性。在各种复杂的土壤里,我们只有拥有这种精神,才拥有生存的本钱。再公平公正的光和热,因为阴影的覆盖不可能人人平均,这个世界注定了有人拥有得多,有人拥有得少。但是,无论拥有得多还是拥有得少,我们都必须努力做到在星星的光芒里尽可能地制造出心里的大太阳。

  从今天,我要向紫罗兰学习,给点阳光就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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