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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小说】窗外的村庄—邹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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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16 18:05:00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子珊进小卖部时差点就跟一位老太太撞个满怀。她灵猫般躲闪到一边说,您慢点。老太太这才转过了一张笑脸,说,谢谢!谢谢!太谢谢了!那张脸上每个褶子里满是讨好的笑意。
子珊看老太太走远了这才冲屋里说,老人家什么事情这么千恩万谢的?
柜台里的女孩飞快地挑起一对眉说,她买东西,我给她另外送三块巧克力。她在谢我呢。这老太太可会精打细算。
子珊说,不错啊。燕妹才当小老板一个星期就知道笼络顾客了。
燕子说,珊姐姐,你不要取笑我了。这店子你才是真正的老板。你没把表姐夫带来啊?
子珊说,才认识几天?没到那份上呢。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怎么觉得老太太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燕子说,不可能。我们的铺子才开业一个多星期。你在这里呆的时间又少,你不可能见过她。她实际上也不是太老,才55岁。农村人风吹日晒的都不经老。
子珊说,不错啊。都建了顾客档案了。连人家岁数都摸得一清二楚。
燕子说,是董老太自己说的。她一个人在家带孙子。有时过来接孙子来得早了就在小卖部里说会儿话。她刚才把孙子这一个星期的零食都买回去了。说是免得孩子每次下课后来柜台前挤。
想到开业的第一天,孩子们下课后蜂拥着来到小卖部的情景,想着被他们挤倒的柜台,两人又一次开心地笑了,笑声像两团液态的巧克力,浓稠地搅和着,发酵着,怎么也化不开。
几乎是压着下课铃声拥进了十几个孩子。还没看清楚他们,就有孩子举着手里的钱冲子珊叫嚷了,老板。我要一个小猕猴牛肉干。燕子的面前顷刻也站满了孩子。不可能指望她了。
子珊说,指给我看。
他就点一下柜台里的粉色篓子。
这是五毛一个的。子珊接过他手里的五毛钱,顺手递给他一个牛肉干。
老板,给我一个老香妈豆干。
老板,给我一个棒棒糖。
……
他们怎么不排队呢?全都拼足了力气往柜台边挤,而且一定要挤到子珊的面前。一会儿功夫就里三层外三层乱得一锅粥了。
用打仗形容这课间十分钟一点都不过分。这些可爱的战士们拚命地往前冲,希望能够得到自己的战利品。子珊呢,恨不得变成千手观音来接钱拿货帮他们如愿。拿到战利品的孩子们都一脸幸福地出去了,没有得到的仍然在挤在喊。有几个孩子大概还没想好买什么,一会儿随她挤到东边门前的柜台前,一会儿又随她挤到西边的柜台前。
孩子们就在柜台前挤啊挤啊。子珊的眼前密密麻麻全是捏着钱的小手。只弯腰下去拿东西的功夫,柜台就翻了。而且像多米诺骨牌一溜排柜台全倒了。前面的孩子顺势趴在倒下的柜台上,一排小屁股一律翘着朝向大门。
生意好得柜台都挤翻了。太有意思了。子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燕子说,快别笑了,把柜台扶起来啊。
子珊这才跟她齐心协力把柜台扶好。扶好后,子珊和燕子就在柜台这边用力地抵着以防再一次被挤翻。
笑够了,子珊就开始打量自己的小卖部。
柜台里的货放置得井井有条,五角钱一样的都放在一块,用粉色的塑料篓子一个挨一个堆放着。一元的用蓝色的塑料篓子装着,挨着五角区依次排过去。二元的用大红色的塑料篓子……
如果不是在省城搞副食品批发的舅舅给子珊打气,她现在一定还是原来的落魄样子。如今,她已经有了三家店铺。另两家开在县城里,一家中等规模的超市,一家小区里的店面。
省城里的舅舅发过来的货,子珊会在三个铺子里相互调配。那些低价位的货都到了这个城乡结合部位的小卖部。
七月份时,两河小学的校内小卖部搞竞租,子珊听到信息就来了。她来考察时,一眼就看中了这间屋子。她跟校长商量租下来之后换个位置。校长哈哈笑说,没问题,一切都好商量。小卖部的新址是两河小学一间废弃的仓库。这间仓库地理位置好,它的南面朝向校园内,北面朝向大路边。学校是半封闭管理,课间时间孩子们只能在校园内活动。子珊安排泥瓦匠在南边开了两个门。北边呢,只开了一个门,这样可以兼顾校园外的生意。
大路边十来米的范围内原来有三家店铺,加上子珊的就有了四家。那三家的老板娘都很奇怪,老是搬把椅子坐到大门口,或者就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慢慢地,子珊就明白了。她们在招揽生意呢。远远地看见有人来了,就亲热地打着招呼。顾客一般会最先进了眼尖嘴甜的老板娘店铺。这种事情子珊做不出来,燕子也做不出来。她们只能在价格上优惠顾客,何况人家都是老门老户乡里乡亲,她们也争不过人家。
子珊说,燕子。这几天生意怎么样?货配得合不合适?
燕子说,珊姐姐。生意好着呢。不过呢,每天的营业额始终没超过开学第一天。那天是井喷。
子珊笑。
燕子说,货呢?你尽管把一块以下的货多发些来,不愁卖不掉。连大人们都喜欢买这些便宜货。刚才那个董老太说,那些城里人真是会赚黑心钱。块八毛一个的喜之郎,他们居然可以卖到几块。说有一次称了一斤,回来一划算,摊几块钱一个。
这个地方的人,特别是老人喜欢把鲜果冻叫喜之郎。实际上货与货,价与价是有讲究的。贵的鲜果冻一般才是喜之郎,便宜的不是冒牌就是别的厂家出的。乍一看,花花绿绿晶莹剔透的都差不多。价差得远了,质地也差得远了。方言里不是有一句话吗:人不认得货,钱认得货。怎么真到了买货时就只认便宜呢?
子珊忽然就想起为什么这个董老太这么面熟了。原来她经常到她住的小区附近的菜场去卖菜。说不定她刚才说的喜之郎就是在她的超市里称的。
老太太摆地摊。她先将一大块塑料铺在地上,然后从她的篮子里一一拿出蔬菜来。青青的韭菜、水嫩的白菜、乒乓状的萝卜、饱满的豆角……有时,她会捎上几只自家鸡生的鸡蛋。她的菜是干净的,全部在家里捡拣利索了,用细细的稻草扎了,一束束码在一块。
菜如果刻意地经过摘洗后价格会稍稍高一些。有一段日子董老太经常摆在菜市场门口的路边上卖,子珊找她买过好多次。有一次,有个女人一边挑挑拣拣一边还价。把老太太给逼急了。她说,我们乡下人的劳力不值钱,你也不能还价还得不抵泥巴菜啊?那女人就生气了,一把将手里的菜扔到菜摊上说,做生意讨价还价都是有的,没见过你这样的。一边扭着腰走了一边高声说,菜长得那么标致,一定是打过农药的。吃了是会短命的。
老太太就急了,说,满菜场找不到不打农药的菜。不打药早就让虫子吃光了。她一边说一边声音就小了,哽咽着嘟嘟哝哝自言自语说,街上的人买菜都看样款,叶子泛黄虫子咬一个窟窿都会挑出来扔掉的。那也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不能说扔就扔了,洗干净了不也可以吃吗?这么讲究,不打药能有什么法子?
子珊就上去把老太太的菜一样买了一把。她是从来不还价的,说多少就给多少。
关于农药的事情,子珊纠结了好一段日子。楚天都市报曾经批露,说一根豆角打了十三种农药,整个成长阶段就是用各种农药泡着的。她就上网到处找弄干净的办法。用自来水反复地冲洗,用盐水浸泡。她也只能想出这种办法了。网上给出了最好的办法,那就是自己种植。可子珊没这条件,她还是创业阶段。即使她租到这么一块田,请人种了可以称为无公害的绿色蔬菜,那吃的鸡鸭鱼肉又该怎么解决?难不成自己办个农场。这太不现实了。听说有什么“特供”基地,种的养的一丁点污染都没有,可那是些什么人能吃得到嘴的呢?
纠结了差不多一年,子珊也就坦然了,也没见自己的身体出什么大差错。小毛病都是有的。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不接受又能怎样,搬着石头去砸天吗?大家都是这么过的,莫非自己就金贵些?
燕子说,农村人鬼着呢。我听他们说,菜园子是分两块种的,一块种了自己吃,尽量不打农药只用农家肥,另一块就种了上街去卖,卖相也好。前几天我听他们在一块议论,说是一个大西瓜,其实就是一碗化肥加一桶水。
子珊曾经听人说过这事,她半信半疑。听燕子说了后,她就再也等不及了。整个县城的蔬菜有三分之二以上是这一片农村供应的。她装着散步,沿着大路边去看了各家的菜园子。看着看着,她就看出蹊跷来了。一垅垅田里的菜,棵棵上都有虫眼;一垅垅却长得水灵绿油,一副百虫不侵的样子。胃里突然有什么在一阵阵往外冒,她努力地镇静了一下自己,开始拼命地跟身体较劲。

车窗外的空气透亮、阳光铺天盖地,在窗玻璃上调皮地跳跃,想要引起子珊的注意。熟悉的村庄,白墙红瓦的房子,看着无比的亲切。那些房子中的一间里也许就走出一位老妇人来,慈祥地冲着她笑,走过来握她的手,开始仔细地端详她……老人的面相是那么熟悉,像自己的外婆,或许人老到那份上就一个模样了,那些老人从时间的长河中一一走了过来,重叠成一个,只有那一个是属于自己的,却又分明地是无数个……
子珊笑了,笑自己的不害臊。
笑完后,她又开始自宽自慰,有什么可害臊的。是男友说下个月就带她去见公婆,还说他的儿子就是她的儿子。他们说好了年底就成亲。她是爱他的,当然她也会爱他的儿子,爱那个已经在想象里的婆婆。他把儿子的照片给她看了,是一个孱弱的孩子,瘦得不能再瘦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清亮清亮,清亮如一寸阳光,大朵的,明亮的,闪耀得每一段时光的碎片都波光粼粼,却又分明地让人生出我见犹怜的爱意。他那么弱小,她想拥他入怀。男友说如果她愿意,孩子可以改跟她姓。她仔细地在他脸上辨析,没有丝毫的玩笑和哄骗的气息。她心里的爱恋一下子就沸腾了,那些感动情不自禁流淌了出来,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来,落在男友胸前的衣襟上。
她说,我只要你爱我。我爱你们就够了。我已经满足了。
子珊没有生育能力。因为这个前夫死活跟她离了婚。那时,她伤心到了极点。她在初中同学聚会时认识了男友。初中时她们不是一个班的,他们俩相互都没有印象。酒席上不知谁说,这两个坐在一块还蛮有夫妻相的。子珊就脸红了。男友像得到暗示,一个劲地给子珊夹菜。一切都水到渠成,拨云见日……
男友在县城的一家酒厂做销售员,负责外省的销售。他长年不在家,老婆生儿子大出血死后,早年丧夫的老母亲就在乡下老家带孙子。
那些遮风挡雨的屋子怎么可能走出她的婆婆呢?她的婆婆住在红旗村,是前面的一个村庄。
燕子见到子珊就开始报喜说,珊姐姐,这些日子的生意蛮不错。真正是小生意挣大钱呢。子珊就用白眼珠看她一眼说,小心别人听见了,以后说话注意点。
燕子不报喜了,把个记账本子扔给子珊,说,“今天上午发生一件事情吓死我了。上午第四节课时,董老太太径直就进了小卖部。她进来后就卟嗵一下跪在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我手足无措地看着她,都傻了。我很快回过神来,走过去想拉起老人家。她却不起来。说要我答应她一件事情她就起来。我急忙就答应了。
我说,您家一进门就跪下去,吓死人了。
董老太说,我这一辈子只跪过父母。如果不是为了孙子,我这是何必哟!
孙子怎么了?
还不是为了他吃零食的事情。先前,我以为吃这些没什么。我们那个时候还没得吃呢。能够将大米饭管饱就谢天谢地了。这阵子孩子三天两头不好,去看医生说是要少吃垃圾食品。既然是垃圾食品为什么又让卖呢?我这个老糊涂也搞不懂。我的法子都想尽了。他爸爸一年才回来一两次,孩子全交给我了。我要负责任啦。我那媳妇又不在了。这个孩子就格外看得娇贵。儿子三天两头地寄钱回来,生怕孩子没吃好喝好。可他喜欢吃那些油炸的辣的食品,吃了后就三天两头不好。不是咽喉发炎就是拉肚子,再就是感冒发烧。这个星期倒好,两次半夜一两点发烧,烧到将近四十度,吓得我赶紧往医院送。现在的病也不好治,医生动不动就开药让吊水输液。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些药水治标不治本,而且只会减损人的免疫力。现在他一生病我就紧张,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哎!我想了好久了这事儿只能来跟你们打商量。
您说吧。只要我们办得到。
不要再将食品卖给我的孙子。
一来我们不认识您的孙子,二来他不一定就是在我们这儿买的零食。学校附近小卖部多着呢。
她这才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上的男孩子一双精明的大眼睛正看着我。
她说,我这次下了狠心,我再也不会给他买零食吃了。我挨个小卖部全去拜托了。我也没有办法啊。说到这里,她老泪纵横了,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手绢擦拭着泪水。
我说,您可以不给他钱啊。这样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
她说,我这么做过。可孩子不依啊。有一次因为我没给他钱,放学了也不回家,害得我找了几个小时才找到。回家后还跟我怄气。哎!作孽啊。我也是没得法啊!
放心吧。只要这孩子来我一定注意。
老人临走时冲我作了一个揖,嘴里还在嘀咕,我也没念过书,现在的世道真是搞不懂了。这孩子们怎么越来越娇贵了?吃了牛奶居然长结石,甚至死人。我养他爸那年月,买到一包已结块的奶粉都稀罕。他爸吃得有滋有味,也没见生病。莫非天老爷真要收人了。”
这最后一句听得子珊毛骨悚然。在民间,大凡遇到瘟疫或者战事,死很多人时,人们就会说这是天老爷在收人。
子珊恍惚间就看见北边灰白的墙上有一个人影,一个跪着的阴影。周遭极黑,南边有强光打过来,人影就清晰地烙印在墙壁上。她打个寒颤,仔细一看,墙上啥也没有,还是原来那堵灰白的墙。
子珊冲燕子说,把照片拿来我看一下。
燕子说,什么照片?
董老太孙子的照片啊。
老太太给我看了后就拿走了。
子珊说,在乡下不卖这些能卖啥?在学校不卖这些能卖啥?手头都没什么钱,只能吃这些便宜东西。小卖部都是这么卖的,我不卖了,别家还会卖。舅舅说城里的货就是城里的货,乡下的货就是乡下的货,没有办法的。乡下人都那么贪便宜,只能拿那些城里卖不动的或者即将过期的商品送给他们。又要便宜又要多又要质量好,哪里有哟,我都想要。
燕子说,姐,你就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子珊抬头朝超市大门外望去,她一下就看见了男友。他气宇轩然地走来,仿佛一个发光体,整个屋子瞬间被照亮了。是的,子珊曾经的岁月,那些阴郁的日子,她的辛苦和无望,她的近于窒息的平庸和无助,都在等待他的照亮。那是爱的光芒,所过之处一一的化腐朽为神奇。
她揉了揉双眼,定睛一看,是他,没错。他已经走到她身边来了。他说,今天要给你一个惊喜,给妈一个惊喜。他伸出手,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交给他。他说,今天丑媳妇要去见公婆罗。
她有些慌乱,朝柜台前的落地镜里照了照,感觉还行。
她跟着他来到大门口。他拉开车门请她坐进去。她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一辆崭新的轿车,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牌子,她往车里坐稳后说,刚买的啊?
他说,租的。要买车的话得等一两年。
干嘛租车?
一呢,接你去婆家显得慎重;二呢,让我妈在乡里乡亲面前有面子;三呢,这点才是最重要的,我要让她不再那么算计和节俭了,钱挣来是花的,给她的钱她几乎全存起来了,另外再不要种园子卖小菜了。她苦了一辈子,没有消停过。她如果看见她的儿子都买了几十万的小车了,就知道再也不需那么无谓地节俭了。
车窗外那些乡间的房子一一的闪过,白墙红瓦的。在子珊的眼里,它们很快就进入了夜晚,是的,夜晚的房子更能让人体味出温馨的家的意味。每一扇窗户都闪出桔色的粉色的光团,大人们忙完家务就坐到电视前,孩子们做完作业,开始在屋子里自娱自乐,或者会跟大人们抢电视摇控……
子珊说,有一次我坐过了站,坐到你们红旗村去了。
男友说,去那个方向干嘛?
不是在两河小学开了家小卖部吗?
我差点忘了你开小卖部的事情。我们家就住在小学校附近,走过去不到十分钟呢。
哦。如果我每天都在小卖部里守着,说不定会见过未来的婆婆大人呢。
电话响了,是初中同学,现在工商所的所长王可心打来的。
王所长在电话里说,子珊啦。你在哪里呢?
能到哪里去呢?在县里。
忙不忙?
不忙。
不忙就快点到县城桥头的广场来。我们在搞一个活动,这会儿需要群众演员,另外电视台说等下要找个上得台面的人采访一下,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了。
我不行吧。哪里上得台面。
你来吧。老同学了,总得抬庄吧。
好吧。
子珊示意男友将车往回开。
如果不是开店,子珊是没有机会跟王可心联系上的,她们都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那天,燕子一人在小卖部,工商所来搞检查。
子珊赶到时,三个着制服的人正在柜台里挑挑拣拣,拿了几样东西说是要回去上网查一下生产企业。两个人嘀咕说有几样商品没有标明生产日期。
子珊或多或少知道一点,没有生产日期是要重罚的,处于十倍以上的罚款。
子珊看着王所长觉得面熟,急中生智一下子就想起来是自己的初中同学,叫王可心来着。她脸上堆满了笑容,甜蜜蜜地冲王所长说,原来是可心同学啊。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你以前坐我后边时还玩过我的辫子,还给我编了几句顺口溜,什么珊珊,珊珊,辫子长……
王所长一下回忆起来说,哎呀!真是你啊。子珊啊。现在都当甩手掌柜了。
子珊说,你们可真辛苦,都忙到乡下来了。她看看时间接着说,都到了吃饭时间。我们去吃顿便饭吧。
王可心说,老同学嘛,今天我请你。
子珊在餐馆里抢着结了账后,可心把她拉到一边说,从今天起那些过期的、没有生产日期的、上网查不到生产企业许可证的商品一律不要再卖。今天算你运气好。这些挑拣出来的东西你都带回去,下次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我没看到,别人说不定就看到了。子珊一个劲地点头说是,一边就将三条满天星的香烟塞给可心,说,今天把你们辛苦了,一点小心意。
后来,燕子打电话给子珊说附近的几家小卖部都罚了款,最少的罚了二千块。燕子问那些有问题的商品还摆不摆在柜台上卖。
子珊一时没了主意。她说,那几家怎么处理的?
燕子说,他们照卖不误。说是要把损失夺回来呢。
店里那样的货还可以卖上几个月,不卖了也退不回去了。何况换了别的货,她的市场就彻底完了。小卖部里走的货八九成都是这些五毛一元的商品。如果不卖,只能等着关门大吉。那样,她给学校交的五万的承包费就白白扔到水里了,连泡泡都没鼓一个。
子珊思前想后终于决定,一切照旧。
广场上真热闹,哪里缺什么群众演员,到处都是来看热闹的人们,其中以老年人居多。一个临时的主席台,不远处一堆花花绿绿的商品,全部都从包装箱里拆开来,蓬蓬松松地堆了两层楼那么高。
子珊的心脏一阵紧赶一阵往外泵血,不用照镜子脸一定通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工商今天堆的那些商品是准备干什么的。
主持人对着话筒讲得青筋直冒。子珊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感觉人有些恍惚。恍惚间火就点了起来。人群一阵骚动,有人试探着往火堆边去,见没人制止,就有第一个人抢了还没被点燃的商品。人群受了启发,一下子冲上去不少,个个手里都抢了些花花绿绿的拿着。有的人回头看别人手里的多些,又冒险往里抢……
主持人拿着话筒就急了,粗着脖子喊叫起来。可没人听他的。
子珊定在那里不知怎样才好,她看着拥挤的人群,忽然就看见董老太太被哄抢的队伍裹挟着一会儿出现在火堆左边,一会儿出现在火堆右边。子珊想看看老人手里有没有花花绿绿的东西,仔细辩认了几次都没有看清楚。几乎是同时,男友也发现了老人。他叫一声妈,一个箭步冲上去……恍惚间,子珊就看见董老太太跪在了火堆边,她的嘴嗫嚅着,仿佛在恳求什么,她的后边却是小卖部那堵灰白的墙壁……
眼前是晃动的人的脸,董老太太的脸格外突出,那张脸突然就变成了子珊的母亲,仔细一看又不是,她变成了千千万万张脸,在子珊的眼前晃动着晃动着,一会儿又重叠了,变成了子珊的一张脸,无端地被人群拥挤着,不知要去向哪里……

作者简介:
邹君君,湖北省作协会员,湖北省第六届签约作家,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2015年入选湖北省文学人才库。在全国几十家报刊发表长、中、短篇小说二十多部,散文一百多篇。有小说被《作品与争鸣》选载。公开出版过中短篇小说集《嫁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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