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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斋赛灯

2013-9-24 17:23| 发布者: Hox| 查看: 2522| 评论: 0|原作者: 李远谘

摘要: 正月十五那天,天空格外晴朗,方圆几十公里的公、松、澧三县男女老少不少人都来观看西斋田、李两姓赛灯,真是人山人海,好不热闹。今天谁胜谁负,人们翘首以待。 ... ... ...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中国人民终于获胜,举国欢腾。西斋镇沿河有一条长街,街面以红石板铺就,两边商埠鳞次栉比,处上游的称上街,居下游的称下街。时任西斋李氏族长不久的李家柱(又名李伯涛)为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赛灯操碎了心:今年的赛灯如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我这个族长岂不是白当了。我李氏家族在今年的赛灯中一定要大显身手,让上街的田副会长一伙人甘拜下风,家柱雄心勃勃地下定了决心。忽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同事李永禄先生。永禄先生曾在武昌艺专专攻绘画,他的一手丹青十分了得,山水花卉、飞禽走兽、人物无一不精,何况永禄先生还足智多谋呢。
 
一天晚上,他专门去拜访永禄先生。上茶敬烟后,永禄随意问道:“家柱兄,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家柱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专为赛灯一事来请教李先生。”永禄沉思片刻,微微一笑:“前些年赛灯,年复一年没什么新意,用松滋的俗话那就是‘陈狗屎翻酱粑’,太没水平,素质太低的人只图场面凑热闹哗众取宠。家柱兄初任族长,定要在新春时大展雄风。今年又是庆祝抗战胜利的第一个春节,要在新、奇、绝三个字上下功夫,对以往的灯具要加以改造,引进时代的活水,你看这样可行乎?”永禄边说边伸过头去,在家柱耳边小声嘀咕了片刻。
 
“好,就这样定了!”家柱高兴得拍手叫好。
 
“嘘,天机不可泄露,小心隔墙有耳。”永禄一副神秘的样子。
 
过了正月初十,一顶二人小轿把永禄先生从杨林市李家坪接到西斋李家柱住宅。
 
湘鄂边陲西斋小镇早就张灯结彩,不少殷实人家还特意搭上灯架,家家户户门前贴好了大吉大利的春联,灯架上、屋檐下,甚至街道两旁的大树上早就挂满了形状各异的灯笼。就形状而言,有圆形的、腰鼓形的、菱形的、五角形的、船形的。就类别而言,有瓜果灯、动物灯、花朵灯、绣球灯,真是琳琅满目。一到晚上,万灯齐明,高的灯、低的灯、提着的灯、挂着的灯,西斋变成了灯的海洋。
 
关庙、城隍庙、灵鹫寺红男绿女,摩肩接踵,盛装艳服,如痴如醉。赶庙会的,看大戏的把这几座庙宇挤得水泄不通。在灵鹫寺的戏楼上,西斋商会专门从沙市接来“大红宝”的大戏班子早就敲响了锣鼓,本地土生土长的“自乐工”汉剧班子和票友们也纷纷登台亮相。城隍庙的戏楼上婉转悠扬的乐声响起,为灯展助兴。
 
按照惯例,灯会从大年三十晚上便拉开了序幕,但赛灯的高潮还是正月十四、十五两天。
 
当年的赛灯归上街田副会长一行先开锣。正月十四那天清早,田副会长一声令下,火铳手迅速点燃火铳,“轰”一声巨响,上街吹的、拉的、打的、唱的各种声响一时齐发,锣鼓喧天,抬的、顶的、举的、提的、捧的各种携灯人纷纷拥向街头。走在最前面的是蛾子灯,紧跟在后面的是牌字灯。抬“故事”的人们也不甘落后,一张桌子就是一台戏,四名壮汉抬的一张方桌上,站着一至两名扮演古装戏剧中的各式各样人物的儿童。再接着的便是各种音响乐器。然后是具有松滋南方风俗传统的跑马灯、采莲船、蚌壳精、老背少……。女子高跷妙趣横生,舞龙队伍翻江倒海,玩瓷坛的凌空旋转,蔡家姨妈(女丑,由男人扮演)令人捧腹,好不热闹。最后压阵的是亭子灯,一丈多高的亭子灯上悬挂着各种小巧玲珑的风铃,风一吹叮当直响。看到这阵容大,热闹非凡的阵势,田副会长一伙暗自得意:今年的赛灯夺魁非我上街莫属。
 
赛灯的队伍来到哪里,哪里就人头攒动,人们便拥向哪里,整个西斋灯火辉煌,照得半边天都红彤彤的。店铺的老板们早就让人点燃鞭炮,“噼噼啪啪”炸个不停。西斋一些头面人物伫立在临街楼上走廊里,大家穿戴一新,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宽敞的李氏宅院里,在二李的指挥下,各种能工巧匠早就在暗地里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根据正月十四的观察,二李在不断充实、修改、完善第二天赛灯的灯具和各个环节,需要勾画的地方,永禄早就大功告成。
 
正月十五那天,天空格外晴朗,方圆几十公里的公、松、澧三县男女老少不少人都来观看西斋田、李两姓赛灯,真是人山人海,好不热闹。今天谁胜谁负,人们翘首以待。李氏宅院大门口搭起了一座类似牌坊的彩门,左右两旁分别书写了永禄先生撰写的一副对联:
 
亭台楼阁声细细男女老幼龙腾虎跃庆丰年
蓬岛院落夜沉沉笙簧琴笛锣鼓喧天闹元宵
 
上午八点四十八分,家柱住宅内冲天雷“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周围门窗微微抖动。两扇朱红大门刚一打开,两名披红挂绿的金童玉女手持红色横幅,上面书写着“李氏族长家柱率族人给父老乡亲拜年”十六个大字,手持十面彩旗的男女青年神采奕奕地跟在后面。别开生面的开场式,给交通闭塞的小镇人们耳目一新的感觉。和彩旗队伍一齐涌向街头的是扎成十二生肖的十二盏灯,这正是“十二生肖倾巢动,红红火火闹元宵”。十二名花枝招展的儿童从生肖灯笼身中穿过,一根彩色绸带将灯笼挂在肩上,他们双手挥动五彩缤纷的手巾,显得情趣欢快、活泼。
 
紧跟在彩旗后面的是家柱从街河市朱老湾请来的闻名遐迩的亮狮子。这天,舞狮高手邹昌国(人称偏脑壳)和张万才二人亲自出马。经过永禄先生装饰绘画过的狮子头,格外威武雄壮。狮子头用纱绸扎成,内装干电池,双眼放光,头、尾装有弹簧可以灵活摆动。随着一阵阵“咚咚锵、咚咚锵”的锣鼓声响,狮子边跳边舞,分外有劲。玩到精彩之处以口哨助威,把表演推向高潮。
 
下街的赛灯一切都按两李的安排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第三拨队伍也是蛾子灯,不过这不同于上街的蛾子灯。经永禄先生指点,赛灯人背后的腰带上插上一根一丈五尺以上的楠竹篾片,胸前再用红绸捆紧,糊了彩色玻璃纸的蛾子灯便高高地挑在人头上的竹片尖上。持灯人双手紧握彩带,一前一后地舞动,人的两腿前后左右地走动,头顶上的蛾子灯便颤悠悠地一上一下地抖动,里面安上的小电池的彩色灯泡也一闪一闪地晃动。一个身着学生装的学生啧啧称赞:“下街的赛灯真是别出心裁,把小小的电灯泡也安在灯笼里,这不知谁出的高招?”
 
“小伙子,这是李家坪永禄先生的点子啊。”一位私塾先生模样的人得意地说道。
 
更受世人瞩目的是第四拨赛灯的人群——推灯和滚子灯。这种灯,经木工装上三个滚子,前面的独轮为方向轮,舞起来随意灵活。灯具精致华丽,特别是几盏推灯上的荷花灯。外面的荷花叶瓣随着轮子转动一张一合,花蕊中的灯一亮一闭,转动起来变化丰富。
 
一个个虎头虎脑的棒小伙背后背着的铁架子就是一台戏。铁架捆扎在壮小伙的腰背,高过头顶的木板上再站着一个扮演古典戏剧人物的五、六岁小孩,小孩手里提的就是各种小巧玲珑的灯具。小伙子踏着锣鼓齐鸣的节奏舞步行走,边扭边唱,步履稳健,架上的小孩随着节奏不停摇晃,边摇边摆,显得清盈优美。
 
更富有文艺情趣的是第六拨“字谜灯”、“对子灯”。永禄先生在有的灯笼上画有具有地方色彩的“五子登科”、“喜鹊闹梅”、“二龙戏珠”等图画,还有的画有“嫦娥奔月”、“水漫金山”、“三打白骨精”等神话故事。灯笼的另一面写有灯谜或对联的上联,供观灯人猜谜或对下联。一位白发银须的前清秀才紧紧地跟在一盏走马灯后,他被画与对联吸引住了。一盏画有关云长骑赤兔马的灯笼上,关云长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唇若涂脂,随风飘动,坐骑赤兔马蹄下生风。老者摸着长长银白胡须:“李先生画的关云长真神啊,比关庙那边画的关云长还像,那一匹赤兔马好像要从灯笼上跳下来啰!这幅上联‘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更绝!”他搔头挠耳,百思不得其解,一直跟到关庙前看见旗杆上一面随风飘扬的飞虎旗,才恍然大悟:“啊,有了!‘飞虎旗,旗虎飞,旗卷虎藏身’!”他撩起长衫,兴致勃勃地到大殿内兑奖去了。
 
富有抗日精神的是第七拨“牌字灯”和化装演活报剧的赛灯队伍。牌字灯的一方写有“同兴福”、“仁和堂”等商号,其它各方则画有揭露日本、汉奸罪行的漫画。其中一幅“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格外引人注目: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刀队员双手紧握钢刀凌空飞下,怒目而视敌人,两个小鬼子一个汉奸吓得趴在地上,显得十分狼狈。化了装的国军战士、自卫队员手握大刀、长矛、钢枪,用一根根绳索捆绑着丢盔弃甲的鬼子兵,伪军游行,这类小丑吓得直打哆嗦,浑身发软,不断磕头求饶。两旁观灯的人群拍手叫好:“下街的赛灯真有水平,富有时代气息,揭露了小日本的丑恶嘴脸,显示了中华儿女的英雄本色。这样的灯会,好看!”有的说:“永禄先生的画简直把人画活了,你们说说,我们松滋还有没有第二个人能画出这样的画呢。”
 
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上街田副会长一伙人心里不是滋味。他们仗着人多和财大气粗,决议今晚要在河街赛锣,再一决雌雄。
 
晚上,大街小巷箫鼓喧闹,家家户户点放花灯。一轮明月当空,如同白昼,映着各种奇巧花灯,灯光灿烂,灯月交辉,人群聚集就是灯的花,人群流动就是灯的河,整个西斋民众再次沉浸在巨大的欢乐之中。
 
西斋商会的吴会长一声令下,上街的田副会长,下街的李族长手一招,双方的赛锣健儿有的提着小锣,有的抬着大锣,有的背着有锣架的连环锣,大步流星地登上戏楼。吴会长笑容满面地宣布了赛锣的方法和规则:先上街后下街,看谁的锣大锣多样式齐,声音响亮传得远。双方都不甘落后,都想一鸣惊人。“咣咣咣”,上街的锣一阵阵重重敲起,下街的锣一阵阵铿锵之声更是震耳欲聋。
 
此时,家柱族长微微一笑,摸摸开始谢顶的前额,话中有话地说:“换个口味,赛赛破锣!”话音刚落,双方的赛锣队伍,三下五除二,几锤子下去,一柄柄好锣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破锣,发出一阵阵“嗡嗡嗡”的沙音。族长家柱正在兴头上,忽然一跃而起,大声喊到:“破锣收起,我们再赛好锣!”一眨眼功夫,十几名李氏族人象从地缝里钻出来的,提锣的,背锣的,抬锣的神采飞扬地拿出样式各异的锣,一溜小跑地登楼亮相,再次得意洋洋地敲响了好锣。
 
田副会长一伙傻了眼,双手一摊,呆若木鸡,在众人一阵阵哄笑声中灰溜溜地离开了赛场。
 
一年一度的西斋赛灯终于落下了帷幕。
「真诚赞赏,手留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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