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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书一辈子

2013-9-24 15:47| 发布者: Hox| 查看: 1117| 评论: 0|原作者: 胡守文

摘要: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勤奋的他接二连三地出版了一本又一本著作。在每本书的后记里,他都提到了刘老师和那本《古诗词选编》,都写上了这样一句肺腑之言:“刘老师通过那本书教给我的人生道理,让我受用了一生!” ... ...
多年以前,他还是一个青涩的高二学生,却早已迷恋上了文学,尤其喜欢古典诗词。教语文的刘老师当时大约50多岁,清清瘦瘦,也十分偏爱唐诗宋词,自然对他这个品学兼优,又与自己臭味相投的学生喜爱有加,两人的师生情谊格外深厚。刘老师藏书颇多,为了让学生们汲取更多的营养,豪爽的他就叫班长定期到他家去抱来大堆的书籍,分发给大家在课外传看。在那个闹书荒的年月,嗜书的他从刘老师那里有幸读到了大批好书,他对刘老师分外敬重和感激。
 
有一天,班长从刘老师家里拿来一本500余页的《古诗词选编》令他眼前一亮,惊喜万分。他利用一切课余时间,如饥似渴地阅读、摘抄,无奈这本书实在太厚,内容太丰富,他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读完。在还书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他一个人悄悄躲在教室里,捧着这本书,就着昏黄的烛光读了一整夜。天亮时,他不得不合上书页,却又舍不得放开书。他用双手久久地摩挲着封皮,心想:我要是拥有这本书该多好啊。这么想着想着,泪水便无声地滑落下来。
 
中午休息时,为拿一本忘在课桌里的证件,他从宿舍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室,目光一下子就被摆放在班长的课桌上,还未来得及还给刘老师的一堆书籍给吸引了,其中那本刚刚离开他,令他爱不释手的《古诗词选编》格外醒目。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把书偷走。那本书的诱惑力太大了,他没有细想,就匆匆把书抽出,用一张旧报纸紧裹了,塞进自己课桌屉子的最深处。
 
一回到宿舍,他就有点儿后悔了。但那时太年轻太怯懦,他鼓不起勇气再提前赶回教室把书送归原处。下午当班长发现《古诗词选编》不见踪影,大声询问有谁看见了时,他只要拿出来,谎称是自己临时拿过来摘抄了一点东西,一场危机也就在瞬间化解了,可胆怯的他却开不了口,错失了最后的自救机会。后来,班长只得认定书是被人偷窃了。同学们对此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认为不能放过了窃贼。不少人建议:要找到书的下落,最好的办法就是搜查教室和宿舍。听着这些议论,他表面上装得很平静,可后背却早已湿透,心则悬到了嗓子眼上。
 
就在两个男生自告奋勇地充当搜查者开始“搜查行动”时,刘老师来了,班长立即向刘老师作了汇报。这时,他再也沉不住气了,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心底写满了绝望。
听班长说完,刘老师用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遍,似乎还特意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他不由更加慌乱了。接下来刘老师说:“同学们,那本书不用找了,我知道它放在哪里。”
 
听刘老师这么一说,同学们都很惊讶。而他,则惊骇不已。
 
“是这样的,”刘老师面带笑容,“今天中午,家里来了一位爱好古诗的朋友,我们俩在对王昌龄一首诗作的理解上产生了分歧。为了证实我的观点是正确的,我便来到教室,把那本《古诗词选编》先取走了。”
 
他万万没想到,刘老师竟会编出这个谎言!他不明白,刘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那天意外地化险为夷后,他的内心变得日益沉重。他多次想到刘老师家里去认错、还书,却始终拿不出勇气,拿不下面子。怀着对刘老师深深的疚愧和感激之情,他在学习上更加刻苦用功。一年后,他以全县文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考入了北京一所著名学府。喜讯传来,刘老师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兴奋地向他表示祝贺,他却愈发内疚和不安。
 
转眼就是十年之后,年过而立的他已被时光打磨得相当成熟了。这时他已选择了古典文学研究作为自己终生奋斗的事业,并且完成了第一部研究专著。当这部作品刚一出版,他就决定携书去做一件早就计划好的事情。这些年来,这件事就像一块磐石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匆匆赶回家乡的母校,找到刘老师的家。刘老师已是满头白发,见到他惊喜地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用双手把自己的作品捧到刘老师面前,声音发颤:“我今天来,一是看望您,向老师作个汇报,同时更是为当年的一件事来向您道歉的……”
 
“你不用说了,”刘老师用手势打断他,“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我也知道你说的是关于那本《古诗词选编》的事。 其实, 我当时就知道那本书在你手里。”
 
“您是怎么知道的?”他很惊异。
 
“班上最喜爱古诗词的,就是你。除了你,还会有谁把那本书当宝贝?再说,你那天慌乱的神色,已将一切都表露无遗了。”
“既然这样,您那天为什么还要说谎,却不把我揪出来呢?”
 
“我想你冒昧地拿走那本书,一定是因为太喜欢了。我小时候也尝过见到好书却无法拥有的痛苦滋味,所以我很理解你。而且,你那时还小,自尊心又特别强,如果让你背上‘小偷’的精神包狱,你受不住这个打击,会被毁了的,并且可能一毁就是一辈子。”刘老师停顿了一下,又笑道:“再说,尽管当时我也舍不得那本书,但我觉得书放在你手上更有意义,毕竟我已老朽,而你正年轻。现在看来,我的眼光没错,你没有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听刘老师讲完,他感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站起身,向刘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腰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勤奋的他接二连三地出版了一本又一本著作。在每本书的后记里,他都提到了刘老师和那本《古诗词选编》,都写上了这样一句肺腑之言:“刘老师通过那本书教给我的人生道理,让我受用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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