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名木迁徙论

荆邑之西，江水之南，巫山余脉绵延终结之地，吾乡是也。省道贯穿，沿途林木葱郁，民风井然。至政明开放，闻地分海陆，猫无黑白之说，民智大启，一时跃跃然，熙熙然。

 

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探知沿海古木紧俏，始着眼绿化环境之美，操贩卖古树名木之实。一人得利，匹夫效仿。约七八年，渐成气候，一圃价值百千万不等，税费之积，相当可观。故政府引导、部门鼓吹、商贩合作、民众卖力卖树，皆得其利。

 

先者桂花、冬青，再者香樟、棕榈，后又乌桕、皂荚。总之，由贵至贱、由绿至候、由大至小、由刁至便，远客破槛，密探巡村。凡一木入眼，虽毁稼拆屋亦在所不惜。

 

三世之木，贱值数百；四围之树，不过千元。丁壮卖力、商贩投机、部门渔利、政府贴金。故清晨摩托出动，一人一车，载绳载械，逶迤数百步；随后，私驾车、起重车、平板车、公门车，趋之若鹜，其盛况似钦差巡案之仪，好不热闹。

 

交易已定，钞票在手，主人欢喜，邻里艳羡。锄斧齐上，似疱丁解牛。然一木倒地，一方失色；一树起运，一巷狼藉。如此日复月将，未闻杂音。余书生年少，独生杞忧。

 

呜呼！余每观车中横卧之大树，心痛不已。其土球细密之缚绳，如匪首插标套袋；根颈拴钉之竹片，似犯人戴锁扛枷；骨架嶙峋之创口，状如酷刑绽裂之血肉；公门检疫之证书，恰似屈打成招之供词。车械隆隆声、商贩欢笑声、手机炫铃声、寒风呼啸声、树枝拖地所发哀号声，交织一起，构成凄惨无比之充军图。

 

呜呼！日月之精魄，山川之灵气，邑地之涵养，千门累世之经营，已如潺湲河水，不断流进私人之腰包，弥补一局之公帑。况古树名木，几迁其地，几易其主，命存仅半，而复勃亩荫者，十乏一二也。

 

祖宗遗我者，欣茂和谐之所；我遗子孙者，惟荆棘衰草耳。今撤西补东，谋一人利，而损百世基，待我子孙奋起兴业之日，又将耗血本以求它邑也，岂不怨我辈鼠目寸光乎！况何邑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