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介] 【评介】文如其人，雅正风范 ——朱厚宽老师其人其作

松滋文坛的朋友们约我写一点关于朱厚宽老师为人为文的文 字，我不敢推辞,不能推辞,也不应推辞。因为我是朱老师的学生， 且走出校园后也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在所见所闻之中，仍时常得益 于朱老师的言传身教。朱老师知识渊博,勤学慎思，为人正直，淡泊名利，奉真求实，充内形外，雅正之风，实在令人景仰。

朱老师是湖北新洲人,1963年毕业于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后便来到松滋从事教育工作，先后在松滋中学、松滋师范执教语文课程,历任松滋师范副校长、松滋一中校长。在30多年的教育教学生涯中，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勤勤恳恳,为松滋、为荆楚、为中华培养了大批人才，真可谓桃李满天下了。

朱老师博学慎思,精于地方文史的研究编纂。中国是一个具有注重修史传统的国度,这一传统无疑形成于孔子修《春秋》，其后代代如此。然而修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要求修史者具有渊博的知识，卓越的胆识，超凡的意志。“《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史记》百卅，博大精深，自非凡夫俗子，一般文士所能为。历代地方史志的编纂都由地方名人博士承担。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成绩斐然,神州大地,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修史纂志，应运而生。和祖国的每一块土地一样，既古老丰厚又火热新奇的松滋，自然也要修一部县志。但由谁主纂呢？松滋人选择了客籍松滋的朱厚宽老师。这绝非偶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非君莫属的必然。其后因组织上的人才需求,朱老师调任松滋一中校长,总纂一职移任他人，但朱老师的奠基工程已是功德无量了。

松滋是一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这里的山川风光撩拨得历代文人骚客感怀赋诗；这里的风土人情孕育出百千地方才俊尽展风流；这里的江山形势招引来不知多少风云人物竞相折腰。然而，究竟有哪些文人骚客在松滋感怀賦诗？他们都写了些什么？松滋究竟出现过哪些地方才俊？他们又都做了些什么？历史上究竟有哪些重大人物来松滋施展过文韬武略？成就了哪些历史故事？所有这些问题,能够对其进行明确回答的肯定是寥寥无几。而朱厚宽老师就是这寥寥几人中的一个。朱老师选注出版了一本书，书名叫做《松滋历代诗词选》。在这本书里，我们通过朱老师的注解说明，不仅可以知道松滋究竟来过哪些诗人，出过哪些诗人，他们都写了些什么样的诗作，抒发的是些什么样的思想情感，从中得到文学的熏陶和美的享受,而且还可以通过领略朱老师在鉴赏文章中所表达的深刻独到的艺术见解,得到许多美学文学理论方面的启迪。孟浩然《送王七尉松滋得阳台云》运用髙唐典故赠送友人的真诚含蓄;刘禹锡《松滋渡望峡中》用时空交感的手法所表达出来的无限凄怆;杜甫《泊松滋江亭》借景抒情的手法所表达出来的离乱之后渴求安宁的特殊心情;宋朝诗人郑文宝《题松滋东禅院》用对比手法写景铺塾用夸张和昭关典故抒发遭贬之痛;胡九皋《松滋杂感》的有声有色；袁其坊《经宜崇诸山》的纵笔写景，物我相照，借物明志，如此等等55家,189首，都算得上是松滋大地古往今来的诗词佳作代表,也足见出朱老师对于古典诗词的明辨熟谙和深刻独到的美学艺术见解。这些鉴赏文章中的深刻艺术见解，对于意境的构成、情景关系、情感想象在文学创作中的作用、自然美的根源以及西方审美心理学中论及的异质同构等美学艺术理论问题，为我们作了比较深刻而又独到的回答或提示。在这本书里，我们还可以了解到松滋的山川地理、风土民俗、人物故事、历史事件、名胜古迹、建制沿革。真算得上“以诗传史，以诗传地，以诗传物，以诗传人”了。书中涉及松滋古今山川地名百余处，触及历史人物掌故几十个，征引诗文典籍逾千件,有如一部松滋文史全书汇典，给人以多方面的知识。可以说:不读《松滋历代诗词选》，枉为松滋文化人。在这本书的下卷里，还有一辑《史志杂谈》，录有13篇关于松滋地名古迹的考证文章，更是体现出朱老师学识的渊博和对于地方文史研究的精到了。13篇中的《一柱观考》可以说最为典型。这篇考证文章把杜甫诗、《博物志》、《世说新语》、《苕溪渔隐丛话》、《荆州记》等诸多诗文典籍中涉及到的关于一柱观的记载搜集拢来,进行分析研究，指出了一柱观曾先后分别建造在江陵、松滋两地，并且对松滋一柱观地址的变化和建毁作出了令信服的说明，确非一般人所能为,也非一般人所愿为。

孔子曾云:学有余力，游于艺。朱老师是松滋语文界的权威，曾任松滋一中校长,松滋市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室副主任，所有这些都是需要占用朱老师大块时间的正事。朱老师之于文学，正应了孔夫子“有余力游于艺”的古老倡导，是余事。正因为是余事，所以朱老师真正付印的文学作品比我们预想的要少得多,这主要应该归因于工作性质的限制，也似乎可以认为是孔夫子“述而不作”的影响所致。虽说文学对于朱老师来说是余事，作品不多，但由于朱老师的博学多才,深谙文道,因而偶有感悟，形诸文学，也就显得雅人深致，情真意切,理达辞通，文采奕然。

朱老师的文学创作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得心应手地运用 古典格律诗词(包括对联）的形式咏物抒怀，另一类是毫无痕迹地借 鉴冰心《繁星》、《春水》短小隽永的艺术风格表达感悟的心语。

古典格律诗词对创作的要求非常之严。从思想内容到艺术手法,从字数多少,到句子的长短，从韵的宽窄到声的平仄都有成文或不成文的规矩。正因为如此，很多人对古典格律诗词是望而生畏，退避三舍,更不要说创作古典格律诗词了。也正因如此，毛泽东同志就曾明确提出不希望青年学写格律诗，认为格律诗词容易束缚人的思想表达自由。但是，一切艺术创作都是一种戴着镣铐跳舞，规矩和限制越多越能显示出运用规矩进行创作者的才学智慧。古典格律诗词正因为规矩严格和篇幅的相对短小，恰恰成了熟谙诗词格律，把文学作为余事的朱厚宽老师的最适合的艺术样式。当然，朱老师的这种游刃古典格律诗词的创作决然不同于那些不学无知，自作风雅者所为：随便写几句整齐的顺口溜便冠以 “律”，胡乱凑几行不整齐的对口白，便冠以“词”。吾辈之后生，当慎于此。在朱老师创作的古典格律诗词里,有怀旧赠友的《双调望江南》，有缅怀英烈的《满庭芳•悼施洋烈士》，有颇具王维山水田园诗情调的《东湖喜雨》，还有让人联想到杜牧咏史古诗的《赤壁》，如是等等，都是耐读的极为严谨的格律诗词佳作。

印度大诗人泰戈尔的《飞鸟集》影响了冰心,冰心受其影响创作出了她的《繁星》、《春水》。我不知道朱厚宽老师的《心语》是不是直接受到了《繁星》、《春水》的影响而创作出来的。但我觉得 《心语》极近《繁星》、《春水》的文学意味：富于哲理，含蓄隽永。

《心语》之四，用诗的语言表达出一个深刻的生活哲理；只要你无私付出（不管是劳动，是情感还是思想），都将得到报偿。

“春风不遗余力地为大地送暖，大地就用绿野芳香来含情致谢；脑汁默默地渗进花园,鲜花就是她的得意报偿。”

《心语》之八是这样耐人寻味的几句话：“瞎子手里虽然也有灯笼，它既不能照耀别人，也不能照耀自己。”初次读到这几句，我仿佛心里有所悟，但又语之不出，只觉得它言语虽少,却包含甚多, 有提醒，有批判,有蕴含，叫人想到许多:灯笼有光明，它应该像一盏明灯，驱逐黑暗,照耀自己也照耀别人，以便选定道路，勇往直前，奔向远方。这灯笼只有拿在明眼人手里才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如果这灯笼拿在瞎子的手里，情况就很糟了，不仅白费了这灯火，而且使自以为是跟在有灯笼在手的人的后面的人会误入歧途和黑暗，真是害人害己,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段心语无疑是在提醒我们思考: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中有没有瞎子手里拿灯笼的现象？我们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在位的头儿们一个个是不是睁眼瞎子？读到这则心语，我想到了这么多，不知朱老师本意如何。如果曲解了，我想朱老师也能理解，因为成功的文学形象往往大于作者赋予的主题,致使“作者未必然”，而“读者未必不然”。说这一段心语十分 隽永，还因为这段心语能引起人们联想到另外两个歇后语：“外甥 打灯笼——照舅（旧）”和“马列主义装在手电筒里——只照别人不照自己”，由此展开充分的想象，各自从中感悟自己能够感悟到的人生哲理。仅此而言,足见朱老师是深谙语言艺术之奥赜者。

《心语》之七，恐怕算是世界上最短的哲理诗剧了。说它是诗，因为它用语押韵;说它是剧，因为它采用了代言体形式,用拟人手法设计了“成功”和“失败”两个“人物”；说它最短，因为这两个“人物”的对话只是简单的一问一答;说它富于哲理，是因为它深刻揭示了畏葸和失败的必然联系，告诫人们要勇往直前，否则，我们的骨子就成了失败居住的场所。这短短32个字的诗剧真是不简单,竟包含了丰富的文学艺术因素，引人思考，耐人寻味。

无论是古典格律诗词,还是《心语》这类现代散文诗,它们给予我们的都不仅仅是艺术上的享受，都同时以一种正大光明、无私奉献的思想情感感召我们。七律《第一个教师节有感》，抒发的是典型的红烛情怀。《心语》中还有一则更是明白写到:请坚定地站在太阳的正下方吧，不然会把阴影留给世界。当然，还有很多的篇章都是如此，表达出来的正是抒情主体高尚正大的情怀，足以推动我们吿别渺小，提升我们向往崇高。

中国自古就有“文如其人”之说。朱老师的为人正大光明，不求名利，无私奉献，勤于学,敏于事，精于业，可以说表现出一种奉真求实，光明正大，高格高调的人生追求，其文其作恰恰正是这种高格高调的人生追求的艺术体现，真可谓表里如一的雅正风范，他必将使更多的人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2000年4月4日写于桂松园， 载《洈水》杂志2002年第二期，后被收入松滋文史资料集。17年过去了，朱老师又有不少新作新著，本人期待另有大手笔传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