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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爷爷的扁担
爷爷离开我们很多年了，他留下的遗产，如今仅剩下一根珍贵的扁担。扁担黝黑黝黑的，像爷爷生前的皮肤；扁担有点弯，像爷爷生前的背；扁担有点硬，像爷爷身上的一根骨头。我用毛巾擦了擦灰尘，扁担一下子就锃亮起来，那是被爷爷的手和肩磨的。扁担上还有细细的裂纹，镌刻着爷爷那饱经沧桑的岁月。我用鼻子闻了闻，似乎闻到爷爷身上的汗水味儿。再仔细看了看，扁担上还刻有爷爷的名字，这让我想起了朱徳的故事……
提起爷爷的名字，镇里所有熟识他的人，都会对他竖起大拇指。爷爷是生产队里的能人，年少时就一根扁担，担起了责任。成家立业后，在那个“大锅饭”年代，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爷爷还培养出三个高中生，那时的高中就相当于现在的大学。从此，“书香门第”炫耀门庭。
爷爷一生不平凡，“马尖子”摆过渡，“划子嘴”捞过鱼，大队里当过会计，家里开过酒厂，还自学成才当木匠。子女们结婚的家具，孙子们上学的课桌板凳，还有种田干活的一些小型农具，都是他亲手做的。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爷爷用扁担叫我识字与做人。爷爷没有教我学拼音，而是直接地教会我认识了7个字。这7个字虽然很普通，但经过爷爷的一番解说，却充满了人生的哲理，启迪后人一生，只可惜我领悟得太迟。“扁担竖起来是个‘1’，躺下去还是个‘一’。”爷爷说：“做人做事，一言一行，要言行一致，一言九鼎，一心一意。站着是棵树，倒下去就当桥梁。”爷爷在去生产队挑粮食的路上对我说。随后，他又叫我识“人”字，爷爷用手往自己一指，问：“我是个什么字？”我说：“您是爷爷。”爷爷当时就笑了，说道：“我是一个‘人’字。”于是，他用树枝在地上用力地划着一撇一捺。然后，站起来往前迈开一大步：“你从侧面看我像不像一个‘人’字？”然后，又把扁担扛在肩上，跟我说：“这也是一个字，人字上面加一横就成了一个‘大’字。当你有这扁担高，能扛起这扁担时，就说明你已经长大了。长大了就要学会做事，主动为父母分担一些家务。如果在‘大’字上面再增加一横呢，就成了一个‘夫’字，丈夫的‘夫’，夫人的‘夫’。就说明你已经结婚成家立业了，要挑起一个家庭的重担，要对家人负责，要为社会作贡献。”
当时，我只有6岁，还没上学，对爷爷解说的意思也似懂非懂。然后，我很好奇的又问爷爷：“如果在‘夫’字上面再加一横是个什么字呢？”可我这一问，爷爷又教我认识了两个字。爷爷当时一愣，差点答不上来，不过爷爷是个“老江湖”。随即他在地上边写边说道：“这个字就是你呀！你看啦！人长大了，就要结婚，结婚后就成了丈夫，丈夫是要当爸爸的喽，当爸爸就得要小孩，有了小孩之后呢，那么‘夫’字上面又增加了一横，说明爸爸把你嫁接在头上了，就成了一个‘春’字的上半部。那么，下面的这个‘日’字呢？它代表着太阳，代表着日子，代表着一天。也就是说自从你爸妈有了你之后，他们心中便有了太阳，有了希望，有了盼头。人活着得过日子呀！日子也得一天一天地过，而且要认真地过，努力地过，要过得像春天般美好，过得像春天般幸福。你说有多开心多快乐呀！所以，三人一日就是春，而你就是春天的花骨朵，也是祖国的花朵，我们的骄傲。”
一路上，我被爷爷逗得很开心。从此，小不点的我也对汉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直到上小学之后，我才真正认识了这7个字。‘1’‘一’‘人’‘大’‘夫’‘春’‘日’，但老师的讲解完全与爷爷不同。爷爷他那富有哲理的解说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几分道理，这7个字也被爷爷比喻得形象而生动，人生的过程尽在其中，令人深思。
关于爷爷扁担的故事有很多很多，扁担在爷爷手里也充分地发挥了它的作用。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时，那是个星期天，队里有人给爷爷捎信说，奶奶在河边的杨树林里拾了好多柴禾，叫爷爷去挑回家。爷爷便带上了我，半路上忽然窜出一条恶狗，吓得我只往爷爷身后躲。爷爷抡起扁担一顿暴打，打得狗“嗷嗷”直叫，夹着尾巴逃跑了。因我们去时抄的近路，沿途有许多沟沟坎坎，我和爷爷都一跃而过。可最后一条沟有点宽，爷爷跨过去了，我却有点困难，怎么办呢？爷爷就用扁担当桥梁，也可以说是当跳板，教我一只脚踩在扁担中间蹦跳过来，这样就缩短了沟之间的距离。果然他这个方法很奏效，我踩在扁担中间一跃而过。后来，爷爷把那几条沟都搭上了小木桥，方便别人也方便了自己。
爷爷名如其人，人如其名，扁担上的名字如今依然清晰可见。邓祥松，吉祥的‘祥’松树的‘松’。给家人带来了平安与吉祥，身影如青松般伟岸。爷爷的扁担人生，似乎给了我某种启示，做人就要敢于担当，如果你把扁担一直当马骑，当船划，只会永远长不大。但如今的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我们扛起的虽然不是扁担，却也是沉甸甸的责任。扁担它早已成为历史，但它的精神却永远激励着我们一代又一代。
2、第一次做生意
那是1995年的冬天，因做漆匠的手艺活儿很少，再加上年关将至，我数了数家中的积蓄也所剩无几，仅有的500元钱，妻子生病又花去了300，就只剩下200元钱的家底了。
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度过这个年关，我不得不另谋生路。就在我愁肠百结走投无路时，我猛然想起前些年曾给镇上一位承包鱼池的老板油漆过门窗。那老板姓刘，四十开外，待人热情大方。他喂养的各种鱼儿也是体大肉肥，我曾吃过他各种类型的鱼，尤其是他的一手清炖白鲢鱼，那可是绝了。不仅鱼的肉质鲜嫩，而且还味美爽口，入口即化，叫人百吃不厌。至今都还令人回味哩！我们完工临走时，他不但结清了所有人的工钱，还特地送给我一条四斤多重的大头白鲢鱼。更令人感动的是，他还送给我一句话：“今后你家里无论逢年过节，还是庆生日办酒席需要鱼的话，就到我这里来弄，价钱方面绝对比市场便宜。”想到这里，我决定到刘师傅那里去一趟，学做一回鱼贩子，再说做鱼贩子生意也要不了多少本钱。
当天下午，我就到菜市场了解了一下行情，接着我又去渔场联系了一下，第二天清晨我就在刘师傅那里买了50多公斤白鲢鱼。白鲢鱼在市场上还是蛮走俏的，因价格不贵，城乡人都争相购买。3斤多重的鱼也只卖2块钱一斤，买得起也划得来。如果按市场这个价卖的话，我可能要赚50多块钱哩！想到这里，我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一片希望，我不由加快了自行车的速度。
当我满怀着信心地来到共青路菜场时，灰蒙蒙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夹雪，热闹而又有秩序的露天菜场也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风吹落下几片树叶砸在人们头顶上，吓得人们纷纷往家里赶。而我因没带雨具，只好顺着人流躲到一棵大树底下。这是个好地方，既可躲雨也可卖鱼，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大蛇皮袋子，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用砖头压着四角，以防被风卷跑。然后从驮篓里拿出十多条鱼摆在上面。鲜活的鱼在蛇皮袋上蹦跳着，仿佛在对过往的行人们说：“快来买呀！瞧我多新鲜。”当我抬眼一望时，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先前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今已是寥寥无几了，潮湿的街道上，行人依然匆匆。雨夹雪越下越大，风吹得更猛了，尽管我站在大树底下，但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我焦虑地期待着，整整一个上午我一条鱼也没卖，偶尔几个人问我，我总是咬住价格不放，心里总是想着要赚那50多块钱。
转眼到了下午，天空开始飘起了鹅毛团，飞舞着的雪花把大地搅得一片迷蒙。雪吹落在我身上化了，吹落在鱼身上，鱼动了动化了。偶尔一两片雪花钻进我发烫的脖子里，很快溶化成冰冷的水滴向脊背上流去，叫人不由打个寒颤。四面八方的风涌入这条巷子，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脸上，像野兽般在我周身撕咬，甚至还不解恨地钻进我的领口、袖口、裤管，冷得我浑身直打哆嗦。我强打着精神站在大树底下，我的意志力渐渐动摇了，心里开始后悔了，嘴里也开始咒骂起这倒霉的天气来。 这时，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尽管鱼没卖一条，但生命是大事呀。我掏了一块钱，在旁边一家早餐店里买了两个温热的馒头，馒头夹着冷风和着雪花被我艰难地咽进肚里，咽得我两眼发直，脖子伸得老长老长，那样子活像一只正在打鸣的公鸡。我边吃边望着那些鱼儿，那曾经给我带来希望的鱼儿，此时此刻它却给我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我把这些鱼带回家，就是当饭吃，几天也吃不完啊！为了尽快处理这些鱼，我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见钱就卖，哪怕只保本钱。到现在我才深深体会到，花钱容易，赚钱难啊！
“喂！卖鱼的小伙子，你是第一次做生意吧？”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头来一看，这才发现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卖猪肉的乡下男人。我朝他点了点头坦白说“是呀！”卖猪肉的男人跟我说，家里杀了一头大年猪，因吃不完才拿到街上换点钱买点别的年货。他还跟我说，你把鱼全部倒出来，货卖堆山晓得么？说完还帮我把鱼篓从车上抬了下来，把鱼倒在地上，又还在我这里买了一条鱼。说道：“我来帮你开一秤。”果然，他这个方法很奏效，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的行人，也一下子改变了我面临着亏本的命运，我打心里感激他。 也许是第一次的缘故吧！生意来了我手忙脚乱，那双拿油漆刷能挥洒自如的手，如今拿起这杆小小的秤却显得是那样的拙笨。秤杆不是翘上了天，就是秤砣砸向了地。买鱼的人有时不耐烦地说：“你没做过生意吧！”我却掩饰道：“哪里，您看这天气……”渐渐地我的手脚开始熟稔起来。其实，我这人的心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给折服了，一些来买鱼的人还价是一还再还，当然零头散角被抹掉是更不用说了，我没与他们计较，只想尽快卖完了回家。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地上已呈现出一片白色。远处和近处的行人是愈来愈少了，他们走出的脚印又被风雪给掩没。我知道夜晚马上就要来临，地上还剩的几条鱼，它也吸引不了行人。于是，我便大声吆喝起来：“谁要鱼啊！鱼便宜卖啊！”空荡荡的菜场上空只听见风的回声。或许我的声音打动了一些行人，或许是他们同情我，也或许是他们贪图便宜。很快几条鱼就被卖完了，最后还剩一条，我把它装进驮篓带回家享用。收拾停当后正准备走，有个人问我还有鱼吗？我说没了。当我骑车走出共青路菜场时，禁不住回头望了一下，菜场里是一个人影也没了，雪地上只留下一条S型的清晰印痕。
那晚，我迎着凛冽的风雪回到家中，病还未好的妻子正站在门口张望，她帮我把车推进屋里。当时，我的脸都冻紫了，心都吹凉了，手也冻僵了，倘若有人拿把刀剁掉我的双手，可能都没有知觉。我伸出麻木的手从驮篓里拿出那条鱼来递给妻子。接着，我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些被揉得皱巴巴的，湿漉漉的，还带点鱼腥味的钱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一张一张地数着理着。然而，钱的张数是多了，但钱的数目刚好150元，（包括两个馒头钱。）我一分未赚，也一分未赔，恰好给钱洗了一个流水澡，幸好菜场里没人收税。当下我鼻子一阵发酸，差点掉下泪来。在一旁剖鱼的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才说了一句安慰我的话：“算了，算了，人回来就好，再说你还赚了一条鱼哩！失败也是成功之母啊！”然而，就是她的这样一句话，一句暖人心窝的话，一句鼓励我的话，使我的心中顿时充满了一股热流，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我紧紧地抱住妻子，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晚，我们把那条没有许多油水的鱼吃得津津有味，那火锅炉子燃烧着的火苗，把我们一家人的脸映得彤红彤红。
邓小雄，男，笔名，斌斌，红尘一笑。微信名，雨花石。湖北松滋老城镇人，读过七年书，放了三年牛，鲁院函授毕业生。湖北省杂文学会，松滋市杂文学会，市作家协会会员。1999年开始发表作品，曾获《三峡文学》诗歌佳作奖，获荆州社科联《绿色理念，你我践行》诗歌优秀奖。《中华文艺》诗歌与散文三等奖。公开出版诗文集《心湖微澜》。现在上海经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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