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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小说】孙老太--余常春

洈水网刊小编 2017-5-13 18:07:00

1


        孙家大院的孙老太,早年丧夫,好不容易把姑娘拉扯大,招婿入赘。而今孙子上了大学,姑娘女婿既孝顺又会理家,把孙家大院打理得顺顺当当,有模有样。孙老太满心欢喜,觉得可以松一口气了,心想,以后跟孩子们呵鸡看狗,敲敲边鼓,可以享享褔了。随着打工浪潮的风起云涌,姑娘女婿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多次要求南下打工。孙老太见儿女们如此心切,迫不得已只好松口说,你们都走,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从此以后,热热闹闹的孙家大院变得冷清起来。孙老太孤身一人,只有大花狗相随左右。孤身到也罢,一个人吃了全家饱,问题是家里的一切活路都落到了孙老太一人身上。犁田耙地,播种收割,家禽养殖,抹园子种蔬菜等等。孙老太从此以后独自撑起了这个家。

        听说孙老太独自把家打理得妥妥的,我就想和蒋村长约着去看看。

        当我和蒋村长走进孙老太的宅基地时,一栋三间二层的楼房呈现在我们眼前。在柔和的秋日里,楼房显得十分亮堂。楼房大门前有两棵柚子树,上面结满了果实,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的摇曳着,在我看来,就像对我们的到来充满了喜欢。我和蒋村长正要走进楼房,寻找主人时,一条大花狗张牙舞爪的从大门里冲了出来,它嗷嗷叫着,两颗大犬牙从嘴里露了出来。奇怪的是,当它看到蒋村长时,态度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再叫唤,而是摇头摆尾吻上了蒋村长的手掌,那个亲热样,犹如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蒋村长用右手轻轻地抚摸大花狗的头,嘴里念叨着:“阁阁,孙老太呢?”阁阁是狗的名字。阁阁仿佛听懂了蒋村长的话,高兴地摇着尾巴,从房子的东头绕了过去,向着池塘方向“汪汪”地叫了两声。不见回音,“阁阁”再一次“汪汪”的叫着……一顶白草帽在茂密的菰草林子里晃动了几下。狗停止了叫声,飞快地向白草帽奔过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孙老太一手提着扳罾子,一手提着一摞小鱼,急冲冲地向我们走来。因为池塘与房屋墙角之间的这段距离有一点坡度,以至于她在说话时显得有些喘息:“让你们久等啦,怪只怪这些小东西太精啦,躭误了不少时间。”孙老太边说话,边将手里的东西向我们晃晃,脸上浮现淡淡的喜悦。

        孙老太精神不错,十分幽默地说:“现在的人啊,爱吃原生态的,听说你们今天要来,天一亮我就在池塘边蹲着,心诚则灵,两个多小时就守了两三斤,哈哈,看来你们有口福呀。”面对孙老太的热情,我有些局促不安,说:“对不起,跟您添麻烦啦 。”孙老太看我这样子,到不好意思起来:“添什么麻烦呢?一家人不说两家人的话,只要你们不嫌弃,可常来走动走动,吃个粗茶淡饭,换个口味。”我的“谢谢”还没有说出声,孙老太忙用手意示我,要我们喝茶休息,她要跟侄媳妇打个电话,要她过来做饭。

        喝了孙老太泡的茶,孙老太要安排我们两人去她的辖区转转。我和蒋村长异口同声地说:“要得!”



        我们一行三人首先来到房屋东头的菜地。菜地大约四分地左右。各类蔬菜一应俱全,翠绿欲滴,秀色可餐。大萝卜占去了菜地的绝大部分地。大萝卜个头大,长在那儿一排排,活像兵马俑中的将军和战士。我有些不解,问道:“种这多大萝卜干吗?”蒋村长在一旁连忙解释说:“喂猪呗。”

        在楼房的西头,四间土砌瓦盖的小平房品字型的呈现在我们眼前。每间房大约20多平米。从左至右,第一间是牛栏屋。一大一小的两条水牛,亲密无间地依偎着睡在那儿,嘴里不停地咀嚼着,白沫满嘴鼻,显得悠闲自在;第二间是猪栏屋,两条大肥猪直挺挺地躺在圈中间,可能是吃饱了的缘故,它们睡得很很沉,猪嘴里还呼啦呼啦地打着鼾。

        我一见这肥头大耳的两条猪,不由得愁上眉稍,叹道:“一个老太太,一年宰杀两头大肥猪,该有多忙乎?”

        孙老太显得很轻松地说:“不就是往园子多跑一趟,缸里多挖一瓢,没事。再说自家养的猪成本低,肉又环保,吃得安逸。 ”

        “是呀,只要人勤快,有些活是可以带出来的。”蒋村长附和着说,但很担忧地说:“这么多肉,怎么销得了?”孙老太还是那副轻松的模样,不以为然地说:“乡里人有乡里人的活法。每年杀了年猪,第一,亲戚们给一点,乡邻们送一点,孩子们带一点,余下部分放在冰柜里,管一年上头。你想呀,现代的农家,池塘里有鱼,园子有菜,树上有果,如果冰柜里没有肉,来了客人就觉得寒碜。”听了老太太的一席话,我感觉现在农民的生活水平确实有了很大的提升。瞧着眼前恬淡悠然、田园般的生活风情,再想想那车水马龙、 喧嚣不宁的都市,倾刻间在内心深处有了一丝对乡土的眷念和向往。

        我们来到第三间鸡栏屋。蒋村长介绍说:“孙老太一年大约要养二、三十只鸡。鸡栏屋后的墙角有个小洞,墙后面有一块大场地,场地周围围着塑料网子。白天把鸡放出去活动,吃青草、吃虫子,晚上把鸡收进屋。进屋后它们一跃飞上梁,在梁上栖息。故名‘梁上鸡’。此鸡在孙家岗小有名气。”这很有意思,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孙老太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微微一笑,说:“等哈尝尝就知道了。”

        第四间屋是鸭房。孙老太自个介绍说:“这群畜生呀,白天赶下堰,晚上唤进屋,撒上几瓢谷,早晨蛋满屋。”孙老太讲得有滋有味,我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蒋村长见我如此这般,笑笑说:“实际上就是四种养殖。这种情况在农村来说比比皆是,不足为奇。但孙老太家如此的兴旺,实属不易呀。”

        接着蒋村长把我引到屋后的池塘边,对我说:“这就是孙老太经营的小池塘。”我一看,整个水面大约近300多平米,池塘四角棱正,左、右、前三边长着少许的芦苇和菰草,随着融融秋风轻轻地吹拂,两种不同的叶儿同时发出不同的响声,交织在一起,这便是大自然细腻、甜润的“和声”。 即令是深秋,池塘中还呈现着数百枝荷叶,千姿百态。有的立在水中,随风摇曳;有的浮在水面,隨波起伏;断茎垮叶的,正苦苦地支撑着……真是一叶知秋啊!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卷啦!我正入神着迷时,在一旁的蒋村长突然发问:“去年投放的鱼还没出坑子吧?”孙老太回答说;“清一色的黃鲴、鲢鱼。苗小,要几年才能出坑子。”蒋村长笑着说:“您老还挺时髦的。”孙老太绕有风趣地说:“人老了更要换思想,不然就跟不上趟”。

        当我们走近孙老太耕种的十亩地时,只见雪白的棉花争相怒放,在阳光的照射下,我们的眼睛似乎很难睁开,白茫茫的一片,唯有那四根抗旱用的喷头还依稀可见……正在这时,孙老太的侄女站在门前大声地喊叫着:“吃——饭——啦!”这声音好似高亢的歌声,在空旷的田野上久久回荡。
                        


厨房十分敞亮、清洁、卫生。在北面靠窗边,摆放着一张颇为新潮的长方形的小桌,桌子中间是一炖钵主菜——清炖梁上鸡。在小火的烹饪下,钵里滋滋地响声不断。六盘炒菜有形有色的整齐的摆放在主菜的周围。站在一旁的蒋村长热情地招呼我说:“快请坐。”正在这当儿,孙老太提着两瓶没有商标的白酒,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脸上还冒着汗珠子,有一点儿喘气,说:“我想呀,你们在城里经常喝‘白云边’也喝伤哒,下到我们基层来,换换口味,体验体验生活,也很难得。不过这种酒有一种‘糊’味。”。“‘糊’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蒋村长是喝酒之人,他接过我的话茬说:“这种酒的糊味,非常特殊,闻着糊,喝着香,回味无穷。“哦!”我似信非信,疑疑惑惑,脑子里一片茫然。蒋村长见我这般情景,淡淡一笑说:“百问不如一饮。”我说:“也是。”这时,孙老太一个劲地催我们动筷子,要我们边吃边喝边聊。她见我们动作迟缓,一时急了,抓起筷子就跟我俩每人拣了一只鸡腿,并风趣地说:“快吃快吃,不然它就飞啦。”     
                                            
可以这样说吧,有幸能在新世纪的农民家中嗨一顿久违的“农家宴”,比吃什么山珍海味呀,喝鱼翅汤呀,都爽!正当我们领略、回味这顿美酒佳肴时,突然传来了水牛的惨烈叫声,只见孙老太急急忙忙从餐厅里跑出来对我们说:“我的‘伙计’已临产(人一样的称呼,太亲切了),马上要下崽了,下午没有时间相陪,你们自由活动吧。”说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我和蒋村长紧随其后,特别是我,平生没见过水牛下崽,一种好奇的心理驱使我跑得特快,还担心地说:“快去请兽医呀。”孙老太站在牛栏屋的门边,回过头来对我们说:“早已请到。”“谁?”孙老太大拇指一翘,指着自己说:“俺,老孙!” “您……”我一时哑然,忙辩解说:“我是怕您年纪大了,奈不何。”她摇摇头,乐呵呵地说;“你说这一时半刻去哪里请医生,远水不救近火,这叫赶鸭子上架。”我说:“那是,那是。”这时,只见孙老太蹲在水牛旁边,右手轻轻地搓揉着它硕大的肚子,左手给它嘴里喂着块状型的饲料,还喃喃地对它说;“伙计,有俺老孙在,不用怕。”

孙老太忙乎了一大阵子,水牛的肚子仍然一动不动。这时,孙老太转过头一望,见我俩堵在门边观看,嘴上不说心里烦,咕噜道:“母牛下崽就跟女人生小孩子一样,需要安静。”当下我俩便知趣地躲开。过了一会,水牛长叫了一声。蒋村长把我的膀子碰了一下,说:“下了,下了。”我们厚着脸皮,又一次拥到牛栏屋门前。大约有二、三米之距。只见小牛犊露出了半个身子,浑身血淋淋的。孙老太用双手抱住小牛,慢慢地把它拖了出来。随之又为母牛拨离胎盘。大约忙乎了两个多小时,一切基本结束。就在孙老太站起来的一瞬间,身子突然晃了一下,我和蒋村长几大步跨了过去,俩人一起将孙老太抱住。这时,孙老太的侄女赶忙冲了杯糖水,让孙老太喝下,并帮她洗净了满手的血渍,放她在椅上休息。

过了好一会儿,孙老太“哼”了两声,回过神来,见大家围着自己,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低血糖也没有一个症兆,来如风,去无踪。让大家受惊了,实在对不起。”“要说不担心,那是假话。您这么大年纪啦,一但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向您孙子交待。”蒋村长无不担心地说。

“哈哈哈 ……”孙老太一连串的笑声弄得我们不知所措,“严瞎子说啦(当地有名的算命先生),要我在八十岁以前不要考虑这个问题。”正在这时,一群男女每人挑着一担籽花,鱼贯而入地来到孙老太的家门前,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高个子男子大声喊道:“孙老太,秤花!” 听见喊叫声,孙老太“蹦”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叫上在厨房里忙活的侄女,在保管室拿上抬杠和木秤,就一笔一笔地称了起来,孙老太一边看秤一边吆喝着:张宝才156斤!李德旺132斤!……  这吆喝声,赛过那劳动号子,清新悦耳。在我欣赏这朴实无华的吆喝声时,心里却有点犯糊涂,说:“孙老太也经商收花吗?”蒋村长忙解释说:“孙老太不是收花,而是请人摘花。在我们未来之前,她就请了七八个人帮她摘花,因水牛提前生产,她忘了把这事告诉你。眼下,村里人请人打工,也很时常。”当我和蒋村长闲扯的当儿,棉花很快过秤完毕,且当场结了手续费。一时间,雪白的棉花堆满了一间大房子。瞧着多舒坦!     
         
晚上,本想和孙老太再聊聊,但觉得夜太晚,老人家年岁大,又劳累一天,就有些依依不舍,和老人握手告别。



  两年后,再去孙家岗时,却听闻孙老太去世了。我站在孙老太家的楼房前,两年前和她相处的情景还在眼前。她的笑声仿佛在我耳边回旋。我仿佛看到她从远方的堰塘里给我们打来小鱼小虾,对我们说,现在的人啊,爱吃原生态的,听说你们今天要来,天一亮我就在池塘边蹲着……
这次接待我的是孙老太的女儿女婿,看见我,两个人脸上淌下了泪水。姑娘说:“要不是蒋村长关心,经常到我家转转,我母亲死了都不会晓得。”女婿说:“我们真是钱迷心窍,家有独居老人还外出打工,现在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没有说话,抬起头,看到了楼房前面的那两棵柚子树,树上和两年前一样,挂满了果实。风摇曳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作者:余常春,松滋人,退休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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