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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小说】迷航 - 程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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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7 17:32:00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1


        方怡看着渐渐消失在细雨中的男人,心里像是被雨不情愿地打湿了一般,粘粘的,稠稠的,令她不快。她想飞奔出门赶上前去狠狠地甩那男人一个耳光,或者把他撕裂、粉碎,用脚踢用牙咬。总之,把心里所有的不快和委屈发泄出来才成。但方怡没有这样做。她只是默默地,呆呆地看着男人离去,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大门外,她才落漠地、惆怅地回到自己的卧室,然后发疯一样把自己扔到床上,用力地把自己抱作一团,紧咬牙关,泪还是不争气地涌出。
  男人喜欢她。方怡早在几年前就从男人看她时那双多情的、迷惑的、甚至是小心翼翼又带着些复杂情愫的眼神里觉察出来。但男人是方怡老公王凯的好朋友,铁哥们,发小,所以方怡尽力地回避他,那些魅惑的、挑逗的眼神,方怡视而不见。装傻充愣大方得体地迎接他每次的造访,递烟倒茶,和他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并保持着距离。这份刻意的小心并没有逃过男人那双敏锐的眼睛,他极其配合方怡言行举止,他们就这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男人偶尔会在方怡离他最近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碰碰她的手,那真是一双小巧的、精致的、透明的手啊。简直是绝世无双!男人在心底无数次地发出赞叹。但每到这个时候,方怡会巧妙地避开,继续若无其事陪着男人漫无边际地说着话。在方怡的家里,她是主,他是客,方怡分得清楚的很,这多少令男人有些沮丧。
  男人的婚姻是朋友圈子里最为不幸的。他和老婆是同学,老婆是有名的大户出生,由于家庭条件的悬殊男人一家都小心供奉着这尊女菩萨。久而久之,更加骄纵了老婆的自以为是、以她为中心的个性。婚后的她脾气和身体重量与金钱一同增长,整天黑着脸,对着男人呼来唤去。稍不顺她心意,男人的脸上就得挂彩。男人只得带着这些耻辱的印迹忍气吞声,谁让他是仗着自己岳父的权势才发展起自己的事业呢?

2


  “滚”!
  李琼对付林大吼一声,随手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她扔去。付林一侧身巧妙地躲过这狠命的一击,他铁青着脸强压着心里的怒火,不再理会无理取闹貌似神经失常的妻子,拉开门,夺门而去。
  此类的家庭战争不知在付林家里上演了多少回,每次的起因、经过、结局都有雷同,无非是一些鸡鸡狗狗的琐碎小事,每次的杀伤力也颇大,不同程度地折磨着两颗疲惫不堪的心灵。
  在付林看来,自己的忍耐性在男人中屈指可数,李琼要强、好面子,总想事事争上游,面面俱到。自从李琼的公司倒闭、破产,变得无所事事的李琼感觉生活一下子缺少了什么东西,没着没落般浮游在尘世里,心里似有发不完的怨气,成天的对着付林横挑鼻子竖挑眼,脾气也跟着变坏。
  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李琼对男人更是“家教”严格,男人对此不以为然。自己老婆嘛,女人总爱为着一个家打转,想开了去,都是为了这个家。对于李琼的失业,男人不止一次安慰她,我男人近五千元的工资加奖金在这个小县城足够撑起这个三口之家,你上不上班都无所谓,适当休息是件好事,实在闲不住可以再找适合自己的事情,就当是玩儿。听此话李琼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李琼说,年纪轻轻,游手好闲的日子是在等死。
  现在,正梳理这些往事的付林已坐在了开往北京方向的列车上,他心里对离家出走的李琼多少有点怨气。有多少人想要过上他们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安定、踏实。他付林又是这样一个有责任心、没有任何坏毛病的男人。跟他在一起日子虽然平淡了些,而李琼恰恰最看不起付林这一点,她认为男人一旦在事业上没了上进心,就和一桩朽木没区别,生活也是一汪死水,永远也别想有什么大起色。坐在列车上的付林看着车窗外移动的风景,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李琼离家出走时的情景。
  “这样的日子太沉闷了,简直不是人过的。”李琼不止一次这样对付林说。付林仍不以为然,认为李琼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付林爱这个家,也爱他此时的工作环境,他认为有房有车,票子还可以慢慢积攒的情况下,日子还是挺滋润的。而就在李琼下岗刚好三个月那天,小舅子心急火燎打来长途电话,说他们公司正在推出新的高科技产品,让李琼准备钱,去那边开个分店。这个消息对李琼来讲无疑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急于寻找人生突破口的李琼当即作出决定,取出家里所有的积蓄,不顾父母的反对付林苦口婆心的劝导,决绝而去。
  对于李琼的决绝付林很是难过了一阵,随即也就释然了。老婆是自己的,他当然希望老婆能真正的快乐,让她过上她所期望的日子,也衷心地希望事情能像她想象的那样获得成功。在分离近半年的时间里,付林忍受着孤寂难熬的日子充当起了家庭妇男的角色。同时加大了和老婆联系的密度,从电话里得知,老婆在北京,老婆去廊坊了,老婆去了葫芦岛了……对于李琼的工作李琼总是在电话里闪烁其辞,只是不停地向付林要钱,并不失时机地鼓动付林辞职加入李琼的行业。在李琼外出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接到过李琼的致富信息,以她能说会道的巧嘴鼓动着能鼓动起的亲戚朋友与她共战一线,等待着发财的时机做着美妙的发财梦。那些亲朋旧友最后都是无一例外地悻悻而回,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对李琼大骂缺德,说是亲戚朋友一场,对自己人干的却是骗人的勾当。
  听此消息付林在家再也呆不住了,想去一探究竟,顺便把李琼劝回来。李琼的态度比以前更坚决无情,说:来可以,把钱带来,和她一起做。否则,离婚。

3


  男人有事没事,总爱往方怡家跑,他去的理由名正言顺,看望老朋友,小时候一起穿开裆裤一起玩尿泥长大的伙伴,那关系可非同一般,一个字:铁!
  男人每次去方怡家不外乎两种情况,王凯在家或王凯不在家。王凯在不在家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他每次去方怡准在家里。方怡来自外地,在这里没有别的亲戚朋友,除了准时的上下班别的时间基本都是在家里。男人每次去都会遐想:或者,这要是自己的家有多好,这里有自己家从没有过的温暖、和谐的感觉,那个他心仪的女人,从女人身上散发出的某种带有诱惑力的香气,就像随时都在等候他回去。只要他一迈进那个家,如潮的幸福就会迎面向他扑来,抚慰他疲惫的身心,放松他因工作和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而绷紧的神经……
  每次怀着这样的感觉敲开方怡家的门他总是抑制不住内心膨胀的激情与渴望,但他得忍。方怡跟别的女人不一样,虽然,他的生活里从来不缺少女人。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男人,他相信自己的人品和信誉包括资产都是在朋友圈子里顶尖的。他只不过和一小部分人一样拥有着一个名存实亡的、极为不幸的婚姻。然后,就是偷偷地溜出老婆的视线偶尔采摘三两朵“野花”。这在心理上应该是算做用复仇的快感来寻找安慰吧。可是那个方怡,自从他第一眼见到她,他就默默地喜欢上了她。他初见方怡的时候,方怡已是王凯的老婆。他惊讶于她那南方人特有的、白得透明的肌肤,这使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是透明的,甚至是温润如水的。方怡有双清澈的大眼睛,他第一次看她就把自己深深的卷了进去。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个谦和、柔顺的,在骨子里却有着不易觉察的傲慢与韧劲的女子,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特殊气质深深地吸引着她。从他对她后来的观察,她知书识礼,不管在何种场合,都表现得大方得体,她自爱,也矜持,传统得近乎于保守,但这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比起那些张牙舞爪、无孔不入般的女人,这一点显得尤其珍贵,这更加深了她在他心里的完美形象。
  碰上王凯在家的时候,王凯特别欢迎他这个老朋友的到来。方怡照常笑咪咪地递烟端茶,听着他们俩高谈阔论,时不时插一两句嘴,或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每次王凯都会留男人喝上几杯,同时还叫上另几个老朋友。他们这套相聚的路数方怡早已熟悉,她很乐意为他们充当大厨,烧制一桌拿手好菜,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男人天南海北的神侃,个个情绪饱满,亢奋激昂。
  男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很多,上到国家下到家庭。甚至也各自聊到自己的妻室。每当这个时候,男人便是默不作声,却显得极有风度,一支支散烟,一杯杯倒酒。目不斜视,作专心状,嘴边还含着微微的笑,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有苦难言。这个时候,他心里就产生极度的不平衡。他恨王凯,甚至也恨方怡。凭什么他王凯要什么没什么却能得到这么好一个老婆?凭什么她方怡偏偏嫁给这样一个没多大本事的男人做老公日子还假装过得有滋有味?凭什么我要什么有什么就是缺少一个知心知肺知冷知热的老婆?
  相比之下王凯不在家的时候,男人在方怡家相对要放松些,但也不敢太随便。方怡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与他不远不近不着边际地谈着话,不很冷漠也不是太热情,甚至由于她表现得过于小心而显得有点局促、做作。男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内心里想要拥有她的念头就更加强烈。那凹凸有致的身段,那对他不喜欢也不讨厌的态度,没有什么比"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更撩人心。想象着美好的彼岸更令人神往,男人禁不住心旌摇荡。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男人看来,方怡是一朵略带羞色的、由于种种原因还没有尽情开放的野花,虽然已经到了开放的年龄,却因为她自身的原因刻意地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人不敢靠近,不可触摸。但越是这种严实武装自己的女人,内心往往燃烧着火一样的激情,男人深知这一点。任何事物包括人都有她的致命的弱点,只要你找到一个可以突破的缺口,只要你适时地、轻松并坚定地迈进去,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想到这里,男人禁不住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4


  付林在上火车前就给在北京定居的表妹打了个电话,表示希望借此次北上的机会能去看看她,同时让她帮着劝解李琼和他一起回家。表妹和李琼老家是同村,同在一个学校上过学。在付林婚后李琼和表妹两个人虽然天南海北,却因为更进一层的关系使得两个人无话不说,知无不谈。表妹在电话那端先是狠狠地批判了李琼一番,答应付林协助他把李琼尽可能地劝回去,然后淡淡地表示欢迎他们夫妇俩去她家作客,并一再强调,如果是付林一个人去,还是别去的好。说完就撂了电话。
  付林深知表妹的脾气,也没办法再说什么。闷闷地合上手机,木然地看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昏昏然中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表妹小时候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去的付林又滑入了那个甜蜜的、快乐的、令人幸福无比的并且一直伴随着他成长的梦境。在付林的心里,他的一生都在心里秘密地捧着这样的一个梦,并用一生的情感在珍爱它,呵护它,生怕稍有闪失就会把这个水晶玻璃似的梦碰碎。事实证明,所有自已最珍爱的记忆是不会随着岁月的流失而淡化的,反而会随着岁月的增长使刻骨铭心的经历让画面感更加清晰,生动。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或就是前一秒,活灵活现,原汁原味,并且总会在你不经意间跳跃出来刺痛你,提醒着你,感召着你。
  睡梦里,小表妹在黑暗中仰起俊俏的小脸,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着动人的光芒。就像一盏闪烁在暗夜里的明灯,指引着在黑暗中迷路的行人前进。付林就是在这样一个青春懵懂的夜晚,找到了生命中第一盏受到深刻启示的明灯。这盏灯固执地屹立在付林以后的生命里,伴随着他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或许,还有他将来的生命历程。
  这盏灯同时充满着无穷的魅力和诱惑,使她具有强大的引导力。指引着当年两个春心萌动的少年从青涩走向成熟。尽管他们身心就像是挂在枝头尚未成熟的青果,但悬挂在亚当和夏娃头上的那枚禁果从童话走到人间后同样具有非凡的诱惑力,诱惑他和她为它犯错,使他们过早地尝到了酸酸的、涩涩的、夹杂着快乐和疼痛的幸福滋味。
  付林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夜。从那之后,付林的身心仿佛一夜发酵般迅速成长起来。

5



  通过这几天频繁的接触,男人细心地发现方怡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首先,方怡不再刻意回避他看她时的眼神。他看她是火热的、渴望的、同样带着诱惑的。她也看他,她看他是忧郁的、犹豫的、羞涩的,甚至,也带着渴望。虽然,这点渴望的意念她隐藏得很深。但男人还是能够捕捉到。男人的心里就有了反应,对她的渴望在加深;生理也有了感应,这更加强了他想拥有她的欲望。他需要她,确切地说,他需要方怡这样的一个女人,玲珑剔透的,可人的,善良的,大方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恨的是,这样的一个好女人却落在了一事无成自以为是的王凯的家里,他只能痛心疾首地远远观望。
  男人刚想有所行动,方怡却转过脸,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恢复了常态。男人又气又恼,但他隐藏得很深,不想就此罢休。他又试探性地握住了方怡的手,这真是一双绝美的手啊,男人在心里发着赞叹,握在手里就像有股温润的暖流击在心上,暖暖的,柔柔的,说不出的温暖和舒畅。但方怡很快将手缩了回去,很自然地划了个弧度拂过额前的一缕短发,淡淡的说:“我有事要出去了,想必你也有很多事要做,要不然,嫂子又该急了……”
  男人又一阵沮丧,如霜打的茄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悻悻的开了门,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和方怡客气地道别。在退出去那刻,意外地发现方怡脸上似有泪痕,他瞟了眼方怡家敞开的卧室,有一间收拾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另一间凌乱不堪,扔满了王凯用的东西。男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6



  “哥哥,好吗”?小表妹说。
  “嗯,好。”付林喘着气。
  “哥哥,没想到大人们玩的游戏那么好玩。咯咯……”
  “妹,你是咋知道这事的呢?”
  “我看见二叔和二婶了,他们玩游戏从不关门。想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小表妹得意的说。
  “唔……”
  “哥哥,你得用力,就像隔壁阿婆筛糠……不对不对,像是打摆子……”小表妹吃吃的笑,脸蛋儿红得像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扑哧……扑哧……”付林喘着气,这是个他从未到达过的世界。这一晚在他青春历程里以及他后来的人生路上划下了很重的一笔。是惊喜,是快乐,是幸福,也是后来很长时间里的痛苦,是缠绕在心灵上的罪恶。
  那一年,付林十五岁,小表妹刚满十二岁。
  付林只觉得全身都充满火热的力量,这力量遍及全身,又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循环到体内,燃燃成火在体内四处乱蹿,似乎是急于寻找突破口。最后,在一种半沉醉半梦醒的状态中,脑海里灵光般一闪,身子一激灵,紧接着全身心的火焰放射性地喷射而发。那一刻他沉醉在一个极度缥缈而真实万分的世界里,身飘若仙,魂若浮云,说不出的美妙满满地萦于内心。那是情与爱,灵与肉的蜕变。那一刻,他满脸是泪。
  依稀感觉小表妹在身子底下颤抖了一下,然后她那细细的小胳膊紧紧地搂住了付林的腰。
  "哥哥,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娶我。"小表妹愉快地说。
  "嗯,除了妹妹,我谁也不娶。"付林坚定地说。
  "那好,来,拉勾……"
  付林后来仔细回忆那个晚上,其实那个过程极其短暂。重要的是那珍贵的第一次,再回味时,各个细小的、撼人心魄的细节,一个字,美。美使他无力抵御小表妹的那甜蜜的笑,并将自己深深的陷了进去。于是,在外婆家,那次外婆和舅舅一家临时外出有事把表妹托付给小付林的同时也为这对表兄妹创造了条件。在大人的眼里孩子永远是不懂事的孩子。小表妹毫不设防的心理不断地指引着她的付林哥哥,全然不懂得顾及身体的疼痛和那滴滴洒落在床单上的鲜血。
  每次回忆这些,联想到小表妹二十年来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付林的心就像针扎般疼痛。无可否认,他是爱表妹的。就算没有那件事情发生,付林同样喜欢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小表妹。这种关系和感情后来付林从教科书上看到叫做"青梅竹马"。再后来他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他知道了近亲不能结婚,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那份痛苦和遗憾伴随着后来表妹二十年来与他的决绝,那份疼痛常常如虫子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自那一夜后,付林更加钟爱他的小表妹。他无数次幻想着将表妹娶回家的情形,后来他们避开大人又玩过无数次此类的"游戏",这份独特的快乐使付林每次离开外婆家的时候对小表妹都是难舍难分。那个时候,他最盼望的都是过星期天,只要熬过了五天半的读书日,他就会迫不急待地去外婆家与小表妹重逢。
  令他不能忍受的是在后来的两年里,逐渐长大心智逐渐成熟越发出落得漂亮水灵的小表妹对他越来越冷淡,不再和他"游戏",甚至连拉拉她的小手也不让了,最后连话都不肯对他说。有时逼她急了她也是恶言相向,横眉冷对。这令他非常苦恼。他不明白表妹是怎么了,而表妹看他的眼神里,竟多了份刺骨的寒冷,还充满了厌恶和怨恨。

7


  男人再一次走进了方怡的家。王凯不在,男人窃喜。让他颇感到意外的是,才几天不见,方怡面色憔悴,眼神里也没了光彩。见到男人的方怡只是勉强笑了笑,然后转身就去找烟倒茶。在男人看来,方怡的笑比哭还难看,心里隐隐感觉有种微微的疼痛,很尖锐,但仅仅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幸灾乐祸的窃喜。男人带着审视和复杂的表情注视着方怡娇柔的身影。
  当方怡转过身来的时候毫不设防地碰上了男人那双深遂而雪亮的眼睛,那眼睛里溢出湿漉漉的神情,渗透着渴望,是昭示也是引诱。方怡一阵眩昏,努力控制着自己藏不好又掏不出的情绪,触电般地将眼神游移于别处。男人这次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大胆迎向她,把她轻轻地揽在怀里,霸道地用他那宽厚的大手把她的小手捏在手心里。
  "这真是一双绝妙的手。"男人再一次在心里发出这样的赞叹。他做梦都想握着这双白玉般的手贴在心上。这样,他的世界也会跟着是透明的,是纯粹的也是干净的。没有痛苦只有快乐,没有烦恼只有幸福。敏感而心绪复杂的方怡迟疑着挣扎了一下,试图脱离男人的怀抱,男人拥得更紧了,性感的嘴唇带着撩人的诱惑已贴在方怡的眼角,趁机吸干了方怡刚淌下的一滴泪。
  男人的手开始在方怡的身上游移,然后伸进了方怡的内衣。方怡抑制着心跳,努力要去扳开男人的手。他像个任性的孩子,固执地将大手覆在方怡柔软白嫩的胸脯上,心里赞叹着,嘴唇挪动着,潜藏在内心的情感瞬间被释放,相互感应着两个欲火中烧的男女。他等这一刻似乎已经等了千百年,在梦里梦了千百回,他再也等不了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方怡在一种特别复杂特别困惑的感情里慢慢放弃挣扎,但也没有用实际的行动去回应男人。他喜欢她,方怡早就知道,她也是女人,她也是有感觉有感情的。半推半就中方怡的脸上就有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她在心里笑王凯:“等着吧,等着瞧吧,让你自私,让你不在乎我,让你自以为是,让你不把我放在心上,让你……”脸上却已是泪流满面。
  男人继续着他蓄谋已久的攻势,连吻带抱,一刻也不肯放手地把方怡从客厅移到了王凯的卧室里,然后再把她小心地放到王凯的床上。方怡内心无不充满着讥讽的意味,笑意更深,一种复仇的快感在快乐地包围她。她为了王凯多年前就拒绝过王凯另一个铁歌们的示爱,方怡当时义正严辞,"朋友妻不可欺。"但这句话她始终没有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说过,或许是敬重男人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或许是有所期待?谁也说不清楚。
  "哈哈……"方怡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声音尤为刺耳,带着些尖刻的嘲讽,带着无所顾忌毫不在乎的神情。男人的心颤抖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毫无防备地蜇伤。他放慢了手里的动作,定睛看着方怡。方怡这次毫不避讳,用大胆辛辣的眼光迎向他。他看到她的眼光里满是不屑与鄙视,微微扬起的嘴角挂着孤傲和轻视的冷笑。
    男人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低谷。他用在无数个女人上的技能在方怡身上怎么也施展不开来,或是因为紧张,或是因为有所顾虑……总之,他无数次想在睡梦中拥有的女人现在就在他身下,而他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更进一步有所行动,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窝囊的事。他就这样在她的蔑视而带着嘲讽的眼光下疲软了下来。在放开方怡的那刻他用力狠狠捶在自己的脑门上,然后起身垂头而立。
  “外面下雨了……”方怡淡然地说。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男人机械地看了眼窗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方怡“哈哈”的大笑声,然后就有一句话飘过来,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男人的心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男人长时间武装出的心理和精神御甲骤然崩溃,他知道,是他自己亲手破坏了他在她心里的完好形象。

8


  小表妹与付林的彻底绝决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尽管表妹和付林之间已经有了隔阂,但一无所知的付林的妈妈很喜欢这个娘家唯一的小侄女,每次回娘家都要带着亲侄女来家里玩几天。那时付林已经尝到了偷吃禁果的甜蜜滋味,饱受相思折磨的他就像吸毒成瘾的瘾君子,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眠之夜,当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小情人对自己不理不睬时,已恼火到极点,而体内难抑的情欲更令他有着蓄势待发的冲动。
  是夜,付林辗转难眠。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他想到了世上的一种温润之水,仿佛是一种生理感应,体内有什么东西也要呼之欲出。这股子韧劲很快就燃烧成了体内的一把火,把他的身和心也烧得滚烫。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地使他联想到了与表妹曾经度过的那些无数个美好销魂的夜晚。再也忍耐不住的他,偷偷下了床,悄悄溜进了表妹的房间。
  表妹正熟睡中,透过窗外照进来的朦胧亮光,他看到了表妹那张清秀的、还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付林心里一阵悸动,轻轻地吻了吻表妹的小嘴,然后滑下盖在表妹身上的柔软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拉开表妹的睡衣。浑沌的夜色中,他看到了表妹白皙透明的肌肤,在经历过女人之后的付林在渐渐长大的日子里已经懂得如何去欣赏一个女孩子的美丽。他的嘴最后停留在表妹那对坚挺在胸前的、核桃般大小的、还不能称之乳房的乳核上,小表妹那尚未发育成熟的身体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就像是挂在枝头的绿葡萄,尽管还不能吃,但也足以诱人垂涎欲滴。
  当他的手很自然地伸到他曾经最先到达并到达过无数次的表妹身体的最深处时,猛然惊醒的小表妹条件反射般地坐立起来,本能地用被子护住自己的身体。她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喷发出来的却是怨恨和怒火。
  付林管不了这么多,他要她,他就想和她在一起,做他们做过无数次的快乐“游戏”。付林甚至还想过把表妹娶过门之后该叫表妹的父亲"舅舅"还是"爸爸",每次想到这些他都感觉很甜蜜很幸福,只要表妹喜欢,表妹让叫什么就叫什么。可是表妹居然中途变了卦,不再理他也不再看他,没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人难过的。现在这种难过同样化成了种勇气和动力,付林不由分说上前把小表妹拉到自己的身下,一阵抓挖撕扯中,小表妹全力地护卫着自己身体,付林不得要领,又不甘心就此罢休,稍一松懈,脸上竟然“叭”地挨了表妹一个耳光,身下还挨了表妹一脚,火辣辣地疼。
  付林愣住了,恍惚中,他听到了小表妹“嘤嘤”的啜泣声。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四分五裂般疼痛,整个人如坠入了万丈深渊。表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他带到一个极乐的世界里,再亲手把他打进万劫不复的地狱呢?
  从那以后付林再也没见过小表妹。小表妹第二天若无其事和付林一家道了别,然后就长久地消失在付林的视线里。即使后来付林再去外婆家,小表妹都是提前去了亲戚朋友家而不得相见。那时候,小表妹已快小学毕业。后来表妹考上了离家最远的初中又上了离本市最远的高中,再后来跨省上了大学再到外地结婚生子。关于小表妹的形象和记忆,在付林的心中,永远停留在了儿时的那些夹杂着快乐和痛苦的青涩年华里。
  付林毕竟是有心人,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年,对于表妹的所有动态他从没有放掉过,就连表妹每次换电话号码,付林也会通过各种方法途径找来记在心上。表妹从来不和她联系,即使他给表妹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表妹表现出来的也是冷淡和不予理睬。付林在痛过难过完之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心里默默关爱着她。表妹是他的痛,也是他曾经有过的幸福,更是一种爱。她就像永远开在付林心里的一朵带刺的花,他一直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珍爱着,却又被她刺得鲜血淋漓。
  付林在当年无辜地遭受了一场失恋后,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他的少年时代。成绩一度下滑的他最后勉强上完中学托关系才进了一所技术学校。在他毕业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使他和李琼在外婆家相遇。用李琼的话来讲,她第一眼看到付林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自己所要找寻的人,她喜欢从付林身上散了出来的成熟男人的气息,还有那份忧郁的神情。她说他的忧郁看上去就像个迷路的孩子,令所有具有伟大母爱的女性心疼,令人忍不住要去疼爱他,呵护他,保护他。听此话后的付林无疑又感觉被人打了一针强心剂,就像是追寻着小表妹的影子,李琼的主动、泼辣、自以为是以及骨子里的傲慢,像极了小表妹。付林最终把李琼和小表妹的个性、形象融合在一起,使得付林毫不犹豫地将李琼放倒在自己的床上,帮李琼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
  令付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老婆李琼跟表妹的联系在婚后竟然非常密切,几乎无话不谈,关系胜于自己和家人,这令付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管怎么样我是幸福的。”付林常常这样对自己说。他这一生中,得到过两个纯净的女人。小表妹的童贞给了他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给了他幸福也给了他失去她的痛;李琼则给了她完整的爱和家。他觉得已经对不住小表妹了,一定不要再辜负另外一个女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说服妻子,让她迷途知返,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9


  “叮叮叮……”凌晨五点,急促的电话铃声发疯般地响。方怡从睡梦中惊醒,脑海里模糊一片,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浓浓的睡意又如潮般卷来。而固执的电话铃声震天似的响。方怡无奈,不情愿地裹着薄被,接通了电话。
  “喂……”方怡异常恼火,强烈压抑着内心的不满。
  “是我,怡妹妹……”电话里传来李琼的声音,略显沙哑,充满疲惫。
  一听又是她,方怡没好气。这半年以来,方怡接得最多每次通话时间最长的就是李琼的电话。她不厌其烦地游说方怡辞掉眼下的工作跟她一起出去打拼事业,说什么只靠上班挣那几个钱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也别想飞黄腾达。李琼不断地在方怡面前描绘着她们未来的蓝图,做着各种各样的富婆梦。当方怡问到李琼具体是哪个行业到底是做什么的时候,对方总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你来了就知道了。“切,我来了后悔也晚了。”方怡直言不讳,隐隐感觉到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职业。然后以一贯的说话语气警告李琼,千万别落入传销组织,那样,等你被洗了脑,就万劫不复了。李琼赶紧以对天发誓的口气坚决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哪能做那事呢,我是为你好,怡妹妹……
  方怡知道,现在对付李琼她得拿出所有的耐心。除去朋友和同村老乡这一层关系,重要还是姑妈一家的重托和希望。方怡虽然自小就习惯了独自在外流浪漂泊的日子,但骨子里那份对家乡、对亲人的牵挂和爱从没有间断过,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情感越发浓郁。几天前他接到表哥付林的电话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就迫不急待地给李琼挂了长途,苦口婆心,耐心劝导,希望她能听从家人的意见回家团聚。没想到李琼不但执迷不悟,反怪方怡多事,愤愤地说:“我好心好意想帮助你多挣钱你还反劝我回去,我放着光明的前程不要回去做个黄脸婆,我才不稀罕过那样的日子。我告诉你,我在公司马上就会成为主管人员了,来我们这里培训讲课的都是大学教授,不信你来了给你看看杂志,都上报纸了,还有……唔,你们不让我在外面挣大钱,准是怕我挣了钱你们没面子,我还偏不回去了。呵,我告诉你们,我就看不惯付林那副软骨头样儿,安于现状没有上进心。再有两天他就要来了,你转告他,我还是那句话,他要是拿了钱来和我一起做,我们就好好的发展自己的事业,如果他还一意孤行,离婚没商量……”
  “有事说事……”现在,方怡拿着电话盘腿坐在沙发上,嘴上毫不客气,心里直犯嘀咕:“这次这么早就来电话,不知道又要凭着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和我纠缠到什么时候……”方怡想着该如何应付,如何才能把她说和回老家去安生过日子。
  “妹妹,你还得来出来一趟,在保定……”
  “我不想被人抓去坐牢。”没容她说完,方怡已发起了脾气:“我告诉你,你还是趁早回家,照顾好孩子家人好好经营你的家庭是正经,想做事老家也能做非要一个人跑这么远,再说,我早知道了,你就是在搞传销,如果你还不收手,以后有你后悔的日子……”
  “不是,怡妹……我……”电话那端的李琼有了哭音,连说话也变得十二万分的小心,“你付林哥他……他昨天半夜刚下车,就跟人打起来了,现在、在派出所里……你好歹过来看看,我们离家大老远的,现在离我们最近的就只有你了……”
  “怎么跟人打起来了,出门在外,还惹什么事儿呀?真是?”方怡一听,满肚子的火气又蹿了出来。
  “我,我去接你付林哥,没想到后面偷偷跟了我们公司的两个人,如果你哥跟我们一起回公司,加入他们,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只是你哥倔得很,非要拉着我一起排队买回家的车票,我们起了争执。公司是有规定的,不准私自会客,就算是夫妻,来了不加入他们的队伍,也不让见面,更不让一起住旅店……那两个人见我和你哥纠缠不清,出面干扰。你哥火了,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我,我还从没见你哥这么狠过,眼见你哥就要吃亏了,就打了110……”
  “你想让我做什么?”方怡定了定神打断李琼的话,口气异常坚决:“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怡妹妹,你好歹先去看看你哥。”李琼在电话里央求地说:“你哥这一闹,我们公司也暴露了,里面的人全被抓了。你哥是没啥事,把事情弄清楚也就出来了。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有你照料我就放心些了……出门在外,万事难……怡妹,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就是闲不住怕人笑我被你哥当废物养着才走到这一步。你这次要是帮了我,我一定听你们的话,回家好好过日子。这不,我现在带着警察正去定州的路上,他们说,可以将功补过,我去把另一个传销组织也给他一锅端了,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回家了……呜呜……”
  “哈哈……”方怡笑出声,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刺李琼一把:“还公司呢,弄成这样还公司,以前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把好心当驴肝肺。放着在老家好好的日子不过出来找死……”

10


  当方怡办好一切手续在担保书面材料上签完字时,已是傍晚时分。她一句话都没有对付林说过,也不看他,毫无表情的脸显得十分生硬。倒是付林在见到方怡表妹的时候,内心涌动出无限的感激,还有酸楚。他将二十年的时光再一次在方怡身上重叠,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活泼聪明、漂亮大胆的小表妹,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处处表现得小心谨慎的女人,她刻意的小心衬托着她纤弱的身体,让人怜爱、生疼。
  离开派出所后,方怡走在前面,付林在后面一路跟着。付林不知道表妹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但他甘情愿地就这么一路跟着表妹走下去,他甚至希望,这条道路永远没有尽头。
  走到一家澡堂前,方怡停住了脚步。递给付林一包东西,简单地吐出了三个字:“都有了”,示意付林进澡堂。付林会意,他的思维却固执地停留在与表妹分别了二十年后,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却仅有的三个字上“都有了”。付林在心里掂量着,进了一个包间,打开表妹递给他的东西,里面有新买的衣服、裤子、袜子、毛巾等洗漱用品,还有,裤头。
  洗完澡穿着表妹为他精心挑选搭配的衣服,对着镜子中的自已,付林感觉年轻了许多,脸上除了几处打架时留下的淤青并没有别的伤痕,而身上的疼痛是可以掩饰的。因了这场打架,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见上表妹一面,说不定还可以让妻子心甘情愿地回家,付林有着说不出的意外和惊喜,心里又升起了丝丝暖意。无可否认,表妹还是以前的表妹,就像他牵挂她一样牵挂他的。这从表妹对他的帮助和精心挑选的衣物上就可以看出来,衣物质地柔软,包装精美,还是眼下很时兴的名牌,穿在身上大小正好。而且,她竟然细心到为他挑了一条大小都刚刚好的裤头,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想到这里,付林禁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如遇春风般温暖、甜蜜。
  离开澡堂后方怡又带着付林去了家小旅馆,依然是不出一言,订好两间房后,方怡又简单地预订了两份晚餐,让服务员分别送到两间客房里去。此时的付林再也忍受不了方怡的专行独断,他小心小声地对方怡说:“妹,咱们多年未见,一起吃了这顿饭吧。”
  方怡头都没抬一下,冷冷地说:“见不见都一样,吃饭嘛,就是个形势,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至于跟什么人一起吃在哪里吃,都不必太刻意。”说完竟顾自上了楼,噎得付林半天说不出话来。
  表妹孤傲、倔强,在他付林面前永远是不可一世,完全没了当初在他面前的柔软和温情。一想到这些,付林心里更加难过。他无法想象表妹这二十年来独自在外是怎么过来的,就像当初她无缘无故跟他翻脸然后彻底从他眼前消失一样不可理解。虽然后来付林长大了也知道他跟方怡表妹不可能成为夫妻,多少有点理解了表妹的行为,但也不是太理解。
  儿时的点滴又像虫子一样撕咬着付林的心,辗转在过去和现在的时光里被方怡表妹折磨得死去活来。终于,他起身,忐忑地敲开了方怡的房门。
  方怡打开门,见是付林丝毫不感到意外,仍然挂着一副冰冷的面孔,而且将身体横在门口,连个“让”的意思也没有,付林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妹,谢谢你。”付林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心里怀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由于显得过于局促,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付林这才觉得,这些年在表妹面前,他永远都是底气不足。
  “不用。”方怡淡淡地说,“不早了,这几天你也累了,早点睡吧。”说完来了个急转身,险些把付林关在门外。付林眼疾手快,早一步抢上前,随着方怡的手力和惯性“嘭”地将门带上。
  就像多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小付林在小表妹一阵撕挖抓扯中还是将她牢牢地压在身下。不同的是那次表妹千方百计挣脱出来之后造成了他们二十年来决别的僵局,而这次,却迎来了他们在离别二十年之后的重逢。
  没有谁比付林更了解方怡。当她越是疏远你、冷落你、甚至给你难堪的时候,她内心越是渴望你去走近她、体贴她、爱惜她;相反,若她在你面前表现得彬彬有礼、热情有加的话,那绝对是仅仅出于客套和礼貌。
  一夜的翻云覆雨,使他们尽情享受着已经在他们的生命里挥霍了二十年的光阴,在彼此的身体隐秘之处搁浅了二十年的旧时感觉被重新拾起。所有的爱恨情仇都穿过时空的隧道在他们的重逢里交叉重叠在一起,用彼此的泪水与痛苦和长久积压在心里的爱来融合。由于长时间的情感压抑,方怡就像是一湖涨潮的水,满满的情爱不顾一切地冲破试图禁固她的那些障碍,勇往直前,奔腾不息。她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她生命的源头,她认真并努力地体会着,回忆并咀嚼着二十年前的快乐和幸福,这幸福将她深深淹没,让她感激涕零,使她有着无尽的生命之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眼睛里流出。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室内,方怡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性"福,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各种激动人心的细节。当她完全清醒地睁开眼睛来,就被付林那温情的、溢满爱的眼神淹没。她这才发现,他们的身体还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有什么好看的。”在这个时候,方怡还不忘挖付林一眼,语气和眼神却已变得十分柔和。付林“嘿嘿”憨笑着,用力拥紧方怡,生怕她一不小心再从他眼前消失掉。
  “妹,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付林吻着她问。
  “还好。”语气仍然是淡淡的。
  “不好……”付林小心的纠正。
  “好不好反正跟你也没多大的关系。”就像晴转阴的天气般,方怡又发起了脾气,眼眶微红。
  “是我对不起你……”付林叹息着说,思绪又回到了过往,心再一次被刺痛。沉默了半响,又说:“就为了这个,你一个人连家也不回了,就在外生了根似的,你也太绝情了些……虽然我们不能真正在一起生活,可是,那兄妹情意还是应该有的。”
  “你见过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行夫妻之礼的兄妹吗?”一提起往事,方怡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要开始发脾气,付林搂紧她让她无法动弹,她努力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幽幽地回忆起了往事:“你不知道当我明白贞洁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的时候,我有多么的痛恨我自己。我感觉我就是那种让人唾弃、让人认为是最下流的那种女人。我天天都是坐立不安,寝食难寐。我痛恨我自己那么轻易就失去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在校读书的时候,我害怕别人知道我的不洁,我的不自重。我无法想象当我们的事情被揭穿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当我稍长大一些,更明白很多男人都看重女人这一点时,我更加痛苦和看不起我自己,而无论如何,我跟你都是走不到一起的。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绝望,我天天背负着这样的压力努力读书,不敢对你再有什么想法,那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早点离开这个让我害怕的地方,我也害怕见到你。那时候,我甚至很恨你……”
  “所以在我去别的学校上学的时候,我在内心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我严于律已,生怕有什么闪失让我的形象和名誉受到影响。所幸的是去了别的学校没有人认识我,我慢慢就放开了身心,但我很害怕回忆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所以,也不想再看到你。我想唯一走出阴影跨越心理障碍的方式就是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然后,让时光去淡化一切……”
  “可是,你还是没有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在你的心里,还是爱我的。”付林不失时机的插上一句。谁都知道,很多人生的第一次是很难让人忘怀的,更何况,方怡也不是那种绝情绝义的人。
  “在婚后,我反而越来越想你了。哈哈……”方怡笑得满脸是泪,“到现在想想,我真是傻,当初是自己吓自已,现在,我竟然觉得没有哪个男人比得上你……”
  “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付林疼惜地附在方怡的耳边说,有个大胆的念头同时在脑海中一闪,他想都没想,顺口说了出来:“怡妹,我有个好办法。等把李琼的事情处理好之后,我就带着她回去离婚。反正你的婚姻生活也不太幸福,离婚吧,我们把孩子的抚养权都弄到手,我们就不用再生孩子了。到时候,近不近亲也没人管得着了……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什么都会依着你的,你知道我是很怕你的,怕你不高兴,怕你不快乐,怕你不幸福……”
  付林自顾自地一口气往下说,正如发现新大陆般发现了他们的幸福一样高兴,冷不防脑袋上狠狠挨了一枕头。付林愣了愣神,见方怡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付林无辜地张大嘴,不明白哪里说错或做错了。
  “你疯了。”方怡黑青着脸,那几个字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没疯”,付林第一次在方怡面前大声嚷了起来:“不就是从小的一个心愿吗?我就想娶你,怎么着了……”
  方怡愣怔了一下,几粒豆大的泪从眼眶里再次滑落,她的神情异常忧伤悲苦,然后用平静地语调说出以下的话:“青春已不再,我们也不再是小孩,曾经的错就错了,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吗?即使时光能倒流回从前,又能怎样?”语毕,黯然而去。
  付林呆呆地看着方怡离去的背影,感觉这一夜来去都那么突然,他忽然很想放声大哭一场。但他没有,他只是紧咬牙关仔细回味着方怡的话,青春一去不复返,即使能回到过去,又能怎样?
  半个小时后,付林接到方怡平生第一次主动发给他的短信:哥,我回家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也不要再去想了也不要再提了。人生就像是一场梦,所幸的是我的梦里有你的爱和曾经给过我的幸福,这已足够了。人这辈子不会有人做到尽善尽美,所以,难免犯些连自己也不知道是错的错。李琼也一样,相比之下,她偶然的误入歧途又算得了什么呢?你还是和李琼一起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吧,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承认,我一直很珍视我们的过去,很怀念那些属于我们的那些纯真幸福的美好时光,但我曾经失去的现在也已经失而复得,再也没有遗憾。所以,我希望我们都能正确地对待我们的过去,然后,都把它忘掉,重新过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如果李琼回来了,欢迎你们夫妻俩到我家来作客,如果是你一个人,还是最好别来。你的妹妹方怡。

作者简介:

   程中学,女,上个世纪80年生人,四川泸州市作协会员。南北漂泊,已在全国三百余家报刊杂志发表作品散文、诗歌、小说等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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