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7年10月，我八路军第一二O师挺进到同蒲路北段的宁武、神池、朔县一带，在敌后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 残暴的日军，在这一带进行了极其野蛮的屠杀。复仇的火焰在部队中炽热地燃烧着。一天，我正在翻阅着各连的求战书，忽然接到师部通知，要我们第七一六团的领导干部去受领任务。我当时任这个团的团长，接师部通知后，就和廖汉生政委急忙驱马，奔向师部驻地。 师部在神池县城以西的一个村子里。当我们走进师首长的房子时，贺龙师长和关向应政委正围着地图研究情况。一见我们来到，关政委便关切地问：“到达这一带，部队情绪怎么样？”我们说：“看到敌人的暴行，同志们都非常气愤，总盼着有机会狠狠地收拾他们一下！” 贺师长一昕放声大笑起来，连连说：“很好很好，要收拾敌人，机会有的是！”他叫我们靠近地图，指着一块密密层层的山区说：“准备将你们调到这里去。”我俯身一看：一个长长的红箭头，正指向历史上著名的隘口——雁门关。 贺师长分析当前情况时谈到：忻口战役正在进行。敌人每天从大同经雁门关，不断地给忻口前线输送弹药，这是敌人一条重要的运输线，但他们很嚣张，自以为那一带已是后方，警戒相当疏忽：我们要利用敌人的弱点，到那一带发动群众，寻找机会，给敌人一个打击！接着，关政委也作了指示。最后，贺师长又再次叮咛我们：现在打的是日本侵略军，不是内战时期国民党的军队了，在战术思想上要扭得快，一定要遵循毛主席规定的山地游击战的作战原则。到达口的地后，要紧密联系群众，搞好侦察工作。 领受了上级交给的任务，我和廖政委怀着兴奋的心情，扬鞭策马，很快返回驻地。 听说去打仗，谁不高兴？部队立即向雁门关方向疾进。一路上，到处可以看到敌军的暴行：许多镇被夷成了瓦砾，无数同胞遭到了屠杀。仪宁武一个县城，就被杀害了不知多少人；差不多家家的菜窖都成了日军活埋人的土坑；许多水井．都填塞着被刺刀挑死的男人、小孩和被奸淫后复遭杀害的妇女们的尸体……血债要用血来还！战士们眼睛都红了，行军不愿休息，住下不想吃饭。队伍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地向雁门关方向赶去。 经过三天的急行军，部队到达雁门关西南六七公里的老窝村。驻下以后，果然发现敌人的汽车不时从雁门关上开过。南面还时而传来隆隆的炮声。我们立即派出,人员沿公路进行侦察。 老窝村四面环山，十分隐蔽。但村里的人为了逃避日军几乎都跑光了。按师首长的指示，我们立即组织了工作队，四处寻找群众进行宣传；同时，派出部队帮助群众秋收。第二天，我带着·连正在一片莜麦地收割，一个60多岁的老大爷颤巍巍地朝我们走来，边走边揉着眼睛。我走过去，问：“老乡，你有什么心事？”老人家长吁J-一口气，揉着泪湿的眼睛说：“你们哪知道啊！国民党的兵只知道抢老百姓的东西，见了鬼子，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跑得比谁都快。鬼子来到这儿又烧又杀，你们要不来，老百姓可真没有活路啦！” 八路军的威名，风似地传开了。不到两天，逃到各地的群众陆续回来，和我们相处得水乳交融。他们自动给侦察员带路，帮助我们搜集情报；公路上一有点汽车动静，他们就跑来向我们报告。短短儿天，我们不但熟悉了雁门关一带的地形连敌人汽车过往的规律也掌握了。 10月16日，群众送来情报：“大同的敌人集结了一个车队，有许多辆汽车满载武器弹药，有经雁门关南开忻口的样子。”这？日子，每隔四五天就有敌人的车队通过，看来情报司靠。我们立即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进行动员。会上，廖政委问大家：“怎么样？你们说打不打？”廖政委刚刚说完，三营营长王祥发霍地站起来说：“我发表意见。我永远也忘不了敌人在宁武犯下的滔天罪行！十一连连部住的那个院，一家8口人，被杀了7 口。一个不满3岁的小孩，也被刺刀活活戳死，现在只剩下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老大娘，她眼泪都哭干了，拉着我们，要我们为她全家报仇。这是她一家的仇，也是全中国人民的仇！”他愈说愈气愤，脸色铁青。接着，他又百倍激昂地说“要叫敌人以血还血！为死难的同胞报仇！这是我的决心，也是我们全营同志的决心！”十一连政治指导员胡觉三也站起来说“我代表全连同志，请求上级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一定把雁门关变成日本侵略军的鬼门关！”会场气氛严肃紧张，干部们纷纷表达决心，争着要当突击队。最后，廖政委说：“是的，我们一定要为死难的同胞报仇！要把敌人血洗宁武的罪行，作为向部队进行战斗动员的材料，在全团掀起复仇的怒潮。” 第二天拂晓，我和廖政委带着干部去看地形。到了黑石头沟，爬上山顶一看： 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从雁门关盘旋而下．在这里由西向东绕了一个大圈；公路西面是悬崖绝壁，北面是一段陡坡：顺公路向南不远有一座石拱桥。这真是一个理想的设伏地形。廖政委和我商量了一阵，决定把一、三营分别埋伏在陡坡南北，由三营担任主攻，再由一营派出一个连向阳明堡方向警戒．三营十一连埋伏在桥西，断敌逃路。我们总的计划是：全团一起突然动作，力求把敌人全部消灭在黑石头沟内。任务布置下去，大家都满意地回去了。 18日鸡叫头遍时，部队沿着崎呕小道，插入了黑石头沟。黎明前的黑夜分外沉寂，只有南面偶尔传来几声炮响。进人阵地之后，一切准备停当，单等着敌人的大队汽车越山而来。 我虽然经过了不知多少次战斗，但是像这样严阵以待等候日本法西斯军队还是第一次“现在打的是日本侵略军，不是内战时期国民党的军队了。”贺师长的指示又在耳边响了起来。我心里有些紧张。为了防止出现差错，我决定再到阵地上检查一下。 战士们看见我，都显出几分神秘的笑容。这时我发现有几个文书、炊事员也上来了，便惊奇地向他们问道：“怎么，你们也上来了？”他们调皮地回答我：“打鬼子人人有责，团长，这是第一次和日军交手，不参加，心里不好受！”有的说：“老大哥部队在平型关给鬼子吃了个苦头，这回也叫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我想听听他们的决心，故意说：“别想得太容易了，要知道这是一个车队啊！”战士们一听纷纷抢着说：“甭说一个车队，就是十个车队也别想漏过去！不信打起来看！”见部队情绪这样高昂，准备也很周到，我放心地返回了指挥所。 太阳高高升起，我站在山顶卜用望远镜观察，只见公路上冷冷清清，毫无动静。有的战士不耐烦了，不时抬头张望。我立即通知各营：耐心等待，绝对防止暴露自己。 10时左右，北面公路上突然腾起一股坐土，接着，隐隐约约传来汽车的马达声。战士们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悄悄地说：“来了，来了！”每一个人都揭开手榴弹盖，聚精会神地瞅着北面的公路。 敌人的汽车毫无顾忌地开过来了。引头车上坐着掩护部队，一个腰挂军刀的敌军官，还不时用望远镜四面嘹望。敌车队愈走愈近，车上的敌人一个个趾高气扬，“哇里哇啦”地乱喊叫。好骄横的日本法西斯强盗！我强抑制着满腔怒火，待敌汽车开入狭窄的黑石头沟时，立即发出命令：“打！”王祥发同志把驳壳枪向前一挥，带着全营的同志向敌人扑去。步枪和轻重机枪一齐狂吼，只见敌弹药车被打着了晌成一片，顿时，黑石头沟天翻地覆！ 敌人遭到这迅雷不及掩耳的袭击，一个个从车上往下跳，但有的还没跳下来就送命了。一刹那的混乱之后，敌人整顿了一下，端着枪企图反扑。但没等他们散开，十一连的勇士们便冲上了公路。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我军战士勇猛地和敌人对刺，有的索性用在二万五千里长征时使过的“鬼头刀”和敌人拼杀。指导员胡觉三带领三排刚冲过去，突然看见一个战士被三个敌兵包围，他挥起大刀冲去，连砍死两个，剩下的一个被那个战十刺死。他继续向前冲去，见日军大部己被消灭，只有少数还在顽抗，忽然发现车下趴着一个，胡觉三同志想抓活的，不料刚一迈步，被那家伙打中前胸。胡觉三同志鼓起全身力气最后喊了一声：“同志们！坚决地打，为宁武的老乡们报仇！……”说罢，就光荣地牺牲了。 新仇旧恨，在战士们心头燃烧。他们高喊着“为指导员报仇！”猛扫残敌。 枪声渐渐稀落下来。公路上的火药味浓烈扑鼻，敌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被车上的弹药崩得五体分家。哼！这就是野蛮、残暴的侵略者的下场！ 黑石头沟里，一片欢腾。战士们怀着兴奋的心情打扫战场，附近的老乡们也乐呵呵地赶来，帮助我们搬运战利品。我巡视着，见一个战士正用铁锹狠狠地砸着汽车，一面砸，一面气呼呼地说：“我叫你再跑！我叫你再跑！”我笑着对他说：“这么多的汽车哪砸得完？”廖政委也说：“不要砸了，应该炸掉！” 响声四起，烟火弥漫，不一会儿敌人的汽车便在雁门关下焚烧起来。 正在这时，一营警戒部队报告：阳明堡的敌人增援来了。我们按照预订计划，迅速撤离战场。 这次伏击战，一度切断了从大同至忻口的公路交通，有力地配合了国民党军队在忻口对日军的防御作战。 当我们到达山顶时，远远望见雁门关附近又开来几十辆汽车，一队敌兵正沿着公路搜索；天空出现两架敌机，在黑石头沟上空盘旋，为被燃烧的汽车和“皇军”的尸体“吊丧”。想来，敌机上的驾驶员，一定能看到他们的“武运”是个什么样子了！ 我军的游击战．到处为敌人安排了坟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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